我回头一看，是祝婶站在我后面。我愣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祝婶。”

祝婶微微垂着眼眸坐在我对面，“陆小姐，我是来劝你几句……”

我想了想，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顾阿姨的意思？”

祝婶沉吟了一瞬，“就算是我的意思吧。”

我这么问的意思，是如果是顾老太太的意思，我就不必跟她谈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同意她的要求，因为她的要求而去堕胎。但如果是她自己的意思，看在这么一点半点交情的份上，就当是聊聊。

即使她说是她的意思，其实我明白，他们才出去那么一小会儿，她一定是从顾老太太的车上下来的，顾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那么祝婶，您说吧。”

祝婶轻叹一声，“太太现在到医院去了，被顾先生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她心脏不好，血压也有点高……”

我在心里冷嗤了一声，没说话。这心脏病是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刚才看她打我的时候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什么毛病都没有。她一向就是戏多，我简直都有点同情她身边的人，稍有些不顺心，就要这么闹腾起来。

这回直接去医院，也不知道又是表演给谁看的。

“陆小姐，太太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不喜欢你跟她对着干而已。她也未必就是非要让你堕胎，她就是这段时间气不太顺，您平时为人棱角又比较多，所以才要这么闹着……”

我不相信祝婶心里不明白顾老太太是在无理取闹。但也许，三十多年的时间，早就已经把她心里的抵触给磨平了，也许她下意识的已经觉得这没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也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让着她捧着她。

我一向有着苏若琳的尖锐，所以对于她的这些戏都不以为然。

我可以让着她一次两次，一开始的相处，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久而久之，我不可能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思想和人生，我不可能一味地低头，我不是祝婶，不是她身边的保姆或者女佣。

我沉吟了片刻，“那么祝婶的意思是……”

祝婶低着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惊鸿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做小辈的，还是要有一点做小辈的样子才好。像早几十年，太太年轻的时候，不也要敬着上头的老的么，你这还是婆家人，隔着肚皮……”

我看了她一眼，“祝婶，尊敬老人不是单方面的。社会是一直在进步的，愚忠愚孝的那一套，到现在已经过时了。说尊老，还需要爱幼。她既然不爱幼，我难道要按照她的意思，杀死我自己的孩子呢，这不可能！”

祝婶脸色有些为难，“惊鸿啊，其实说起来，你说的这些都对。可是，你要知道，总有些事情，传到外头去了，味道就不一样了。人言可畏，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现在太太到医院去了，不管怎么说，你以后还是希望能和顾先生在一起的，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孩子的事情咱们且不论，就算是太太，也没有资格强迫你怎么样，是不是？”

她这么说，话就好听一点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祝婶，谢谢你。”

她说的道理，其实也是没有错的。不管怎么样，顾老太太的戏这么多，我还是必须得配合着她演。

既然戏都已经演到了这一步了，我还是得去医院里看她。说起来，先前在屋里的事情谁也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乱说，可是如果我把她给气到住院，而我都不去看她一看，让外头人知道了，说得恐怕就不那么好听了，对顾先生也没有好处。

送走祝婶以后，我先上楼去看了纪斌，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把伤口给包扎好了。可能是后脑勺有点出血，他就自己找了东西包扎好，看起来有点像个印度阿三，居然莫名的带着一点喜感。鼻子出血应该不严重，现在已经止住了，清洗干净了，看不出一点痕迹。

他这么包着头，若无其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地做家务。

我走过去，问了他几句，他也不答话，不太搭理我，好像自己在跟自己生闷气一样。

我只好自己出了门。

估计这会儿顾老太太已经到医院了，我叫上钱山和保镖，往祝婶说的医院赶过去。

这一次我多带了一个人，虽然是医院，我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多带个人在身边没有坏处。谁知道万一那戏精老太太又闹出什么事来呢！

我到了医院，一打听，老太太已经被送到贵宾病房去休息了。我就知道，她肯定是没什么问题，没病装病，估计闹腾。要不然，又是心脏病，又是高血压，这要真是犯病了，起码也得先送去急救一会儿。

刚才祝婶才跟我聊了多大一会儿，二十分钟都不到，我这一路上也并没有被别的事情耽误，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已经看完病了？

我在医院外面的小店里买了个水果篮和一个花篮，这次可没叫钱山在外面等我，我叫他们分别拎着水果篮和花篮，领着他和那个保镖一起直接进来了。这家医院我并不熟，所以还是防着点比较好。

我问了顾老太太的病房，然后领着他们径直过去了。

顾老太太躺在病房里听音乐，病房里居然还摆着一只巨大的复古大喇叭唱机，屋里还有一只样式古色古香的架子，上头摆着一些花瓶、古玩之类的小摆件，病房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很齐全。

这肯定不是医院应该有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出来度假住酒店的样子。这些东西当然应该是顾老太太的私人物品，不知道她是事先准备好了，带着这些行李一起过来的，还是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御用病房。

我走进去，顾老太太转过头来，看我身后还带着两个人，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来得快，就这么着急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哟，后边还带着人，翅膀可真硬！”

我立马挤出了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哪儿有，这不是买了花篮果篮我一个人拿不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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