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武局长早就已经防了他这一手，所以他直接把报告提交到了省里，天都已经捅破，高四爷的那点儿背景和人脉，在这种情况下就已经不起作用了——谁都知道，这时候该明哲保身了，弄不好都是泥菩萨过河而已。

其实那天在红馆里头的毒品交易，当然，是真的，只不过那是个幌子而已。据说只不过是查没了那么几十粒摇头丸而已，在场的人员涉嫌吸贩毒被拘留，并不是什么大事。反而是高四爷这个案子，大了。

大概那个时候大家猜明白武局长的手段，不过，已成既定事实。

我被叫去做笔录，纯粹是因为我和陆江远还有苏若琳之间的关系。我作为监护人，肯定是要受连带的赔偿责任的。另外，因为陆江远死了，所以等到财产清算完以后，我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将会继承他的全部财产。

我在看守所里见到了苏若琳。

我说，陆江远死了。

她说，我知道，他死在我怀里。

她没有过多的伤感，反而显得麻木，甚至是带着某种解脱。相比上一次我告诉她陆江远已经死了，只剩一盒骨灰，这一次明明他死在了她面前，但是她平静太多太多了。

“他哪儿来的枪？”

“他自己在我家里翻到的，我并不知道他今天拿的是真枪。”

她的回答很平静，也很流利，大概先前警察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了，都没有多加思考。

她的家，我从小长大的家里，根本就是家徒四壁，家具都没有几样，东西更少，简陋得可以。我天天在家都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枪，陆江远一去，怎么可能轻易找到？

她不跟我说实话，我觉得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聊下去。她心里，好像还有更多的算计。

我打听过，她因为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且造成了重大事故，将会面临十年以下量刑。

而枪支的来源也是高四爷，所以，高四爷身上，除了苏若琳提交的证据里头那些罪名，还要多了一条非法持枪罪。

我相信高四爷非法持有的枪支弹药肯定不是这一支，所以这些枪支的来源，也会被调查，很可能还涉嫌枪支弹药走私。

罪名一条比一条严重。

我去做笔录的那一天，我看到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并没有因为抓捕了高四爷而显露出任何的喜色。

我忽然意识到，荆南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再后来，荆南的天果然是变了。

那些事情我都是从其他人那里陆陆续续听来的了。

高四爷被抓以后，警方对他的长据点进行了搜查，在高家的地下赌馆里面搜出大量的现金和用于赌博的筹码及各种赌博用品，并搜出了大量管制刀具。

随后搜查他的豪宅，搜出大量现金和两把勃朗宁手枪，还有几件涉嫌盗墓和非法文物倒卖的古董，以及几个账本。账本上记载了不少放高利贷的借款和还款记录，还有一些给相关人员行贿的账目，数额巨大。

因为红馆也有高四爷的股份，所以红馆也遭到了停业调查整顿，并查出其中有特殊交易。

高四爷因涉嫌赌博罪、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持枪罪、倒卖文物罪、行贿罪、组织卖yin罪、故意伤害罪等七项罪名，一审判处死刑，名下资产几乎全部被扣押、冻结或查封。

苏若琳因为非法持枪，造成他人死亡，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但是因为她患了胃癌，同意监外执行。

说实话，我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发懵。在我印象中，苏若琳的饭量不大，但是饮食上似乎是正常的，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患了胃癌，并且已经是晚期了。

这个消息，是武局长亲口告诉我的。

我知道这件事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看守所，要求见一见苏若琳。

在看守所里待了好一阵子了，但是她的样子并没有大改，大概是心境没有什么波澜的缘故。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布鞋，头发挽成一个整洁的发髻，莫名的有一种道姑的感觉，就跟看破了红尘似的。

我喉咙里梗得慌。小时候，她对我不算差，那么多年的相依为命，即使后来闹了很多的别扭，渐行渐远，但我心里，对她并不是毫无感情的。忽然听说她得了这样的重病，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有点难过。

我走过去，把给她买的一些她平时喜欢的，容易消化的零食和水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隔着铁栅栏，我有些心酸地叫了一声，妈。

“你不用这样，这世上，因果轮回，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过了今天，以后你还是一样会恨我。现在你还知道来看看我，我谢谢你。”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没法接下去，于是问她，“是真的么，他们说你病得很重……”

苏若琳笑了笑，“活了这么一辈子，我的遗憾不少，但，也不算太多。爱恨一辈子，自以为过得轰轰烈烈，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以后要是恨我，欢迎到我坟头上去骂我。”

开口闭口都是生死，苏若琳好像真的已经看透了生死。

我本来想安慰她几句，可是想想，觉得自己的安慰都是多余的。

苏若琳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忽然按铃叫了警员过来，“我要见见你们武局长，现在。”

大概之前武局长特殊关照过，警员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去打电话了。不一会儿，武局长还真来了。

苏若琳站起来，“我想见见高老四，惊鸿陪我一起去。”

武局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你见他做什么？”

苏若琳也不回答，只问：“这个方便，行得么？”

武局长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原则上是不许的。你一定要见的话，我得叫两个人陪同，加上全程录像。”

苏若琳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

苏若琳由两个警员带着，到另一边去看高四爷。她手上戴着手铐，因为不算重刑犯，所以并没有戴脚镣。她把手藏在宽松的袖子里头，倒是不大看得出来，她的样子依然显得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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