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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吸微微凝滞，眼神落到画卷之上许久都无法移开。这幅场景所能讲述出来的内容太过清晰，叫人一眼就能洞悉明确。

胡江青惊愕的吸了口凉气：“原来一直追逐着他们的恶鬼，竟然就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不是跟在他们身边，是这恶鬼，原本就是族人所化。”我将沉浸在画卷上的心思收回，方才许多疑问都有了答案，“他们整个族群都享受着长寿，同时也面临着来自内部的压力，存活一定年岁之后，族内的人就会化成妖邪，迫害自己的族人。”

若非这场景如今就摆在眼前，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这一真相，怪不得这群人始终不肯在一个地方安心定居，宁可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寻找神灵庇护。原来最大的敌人就出自他们内部，是他们曾经最亲近的人。

这个认知让我的三观都有些崩坏，思索许久之后，我开口道：“也许，这一点也解释了为何族人要献祭族长。其实那并不是献祭，而是单纯的要将这个人抹杀，或许是族长有了化为恶鬼的趋势，族人为了避免损伤，才想将族长提前杀死。”

“而阻止妄图阻止他们行动的族长妻子，在众人眼里就成为了整个族群的罪人，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两人死亡时，昔日恭敬的族人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同情，有的只是冷漠和厌恶。”

即便族长还没有死亡，可他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一个即将成为怪物的存在，或许等同于怪物无异。

“这太可怕了。”突然炸出来的真相让胡江青惊诧之余又心生恐惧，她低哑着声音道，“我原本还有些羡慕这些人长生的体质，可如今看来这东西的恐怖之处远远大于它的益处，动辄生死也就算了。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若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没有思想只会杀戮的怪物，甚至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还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出手，这何尝不是地狱般的噩梦？”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白吃的午餐，倘若好事让人一个人摊上，那同样也是最恐怖的事情。从古至今，无数人追求长生不老之术，殊不知曾经真的有这样的生命体存在过，甚至不是一个，而是一整个族群。同样他们面临的痛苦，每日提心吊胆的心境也是旁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的。”

胡凡潭轻叹一声，随即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他们找到了能够去除恶鬼的神灵又如何？神灵有没有办法抑制他们不化成恶鬼，命数一到不还是面临着即将被祛除的命运？”

我转头看向下一幅画卷，画卷之上，族内的领头人已经换成了一名更加年轻的男人。按照最开始查看到的壁画判断，这个时间线上，那名有了两个孩子的青年，也就是上一任族长应该已经毙命。混迹在人群之中，有两个单薄柔弱的人影，正是上一任族长留下的两个孩子。

无论换过多少任族长，这些人依旧重复着过往的老路，那就是那不断迁徙，在旅途中经历一场又一场的死亡。我无法苛责他们的行迹，只觉得心里有无限的悲凉，整个族群背负着这样一个类似于诅咒的命数，除了寻求庇护另谋出路，我也想不到什么能够令他们脱离眼前困境的法子了。

而那两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在族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的父亲生生死在了烈火之下，母亲被族人亲手杀掉。也就相当于，他们一直都在跟害死双亲的人一同生活。他们越来越沉默，几乎成了壁画中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可一幅幅画卷看下来可以发现，无论主角怎样变动，可壁画上每一个角落都会出现他们的影像。

我悬着一颗心一幅幅画卷看下去，此刻无比期待壁画上出现神灵的影子。

“你们说，这两个孩子会不会就是记录这些壁画的人？”胡凡潭伸出手，指尖从壁画上的人脸处划过，“除了他们的上一任族长，这两个孩子出现的频率应该是最高的，族长这个时候已经死了，他就断不可能是刻下壁画的人。也许这两个孩子，才是贯穿整个故事的主线人物。”

说着，胡凡潭自顾自的点点头。

其实我也倾向于他的说法，这两个孩子在这个整个故事里，其实都称得上是特殊的存在。父亲即将化为恶鬼被除掉，这是所有人都曾经历过的，可他们的母亲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同伴的屠刀之下。

这场景别说是亲身经历的两个孩子，就连我都久久无法忘却，大概是我未曾亲身经历，所以依旧不太了解他们的心境吧！

穿过长廊，顺着楼梯台阶走了上去，下一个楼层的第一幅画卷，解开了悬挂在我心中已久的另一个疑问。当初消失在壁画中的另外一个孩子，的确是死掉了的。

暮色垂至大地，残阳如血液般从天边倾泻而下，绚丽夺目，却又带着一抹象征着绝望的鬼魅。血迹散落一地，篝火之上的火星四溅，犹如点亮在黑暗之中，又即将泯灭的烛火。

两只化形的恶鬼手中还抓着属于人类的断臂残肢，一颗头颅滚落在它们脚边，那张年轻的面容充斥着恐惧和绝望，即便脸上溅满了血迹，也无法遮掩住他瞪大的双眼，因为太过澄澈，才更加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一个小小的人脸藏在巨石之后，双手捂住嘴巴，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

那个孩子死了，死在突然异变的族人手中，半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我看着躲在角落里哭泣的那个孩子，心脏一瞬间抽疼，没了双亲没了兄弟，前方的路再远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在这动荡不安，生存空间渺茫的世界里，他一个人还能走多久？

这股悲切之情冒出就几乎压不住了，我按了下心脏，好不容易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就在与这个孩子最后有关的生命消逝之后，庇护他们的神灵终于出现了。

下一幅画卷之上，遍地积雪消融，漫天的火光似是流星，将角落最后一丝阴霾驱散。年轻的男女跪在地上虔诚祈祷，将他们漫长一生的命数，全幅交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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