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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万芊的母亲？”

我们缩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我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她的身份昭然若揭。

一个女人，准确来说，是女鬼。万芊如今才二十岁左右，她母亲怎么算也只有四十多岁，眼前的人影却像五十多岁一样沧桑。她身形单薄消瘦，面容蜡黄憔悴，从她如今的模样来看，就能知道她生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点点头，眼神一直朝病房处瞟去，她是在担心她的女儿。

“阿姨，冒昧的问一句，您是，怎么死的？”我想了想，还是把关于万坤成的问题压了下去。

没想到方兰英的神情一下子变了，有痛心有不甘，复杂的我有些辨别不清。临死前的一段时间，方兰英说她浑浑噩噩的，好多事情都记不清。刻在她脑海中的最后几幅画面，其中是儿子万坤成凶神恶煞的脸，和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您在临死前，见过万坤成？”我捕捉到这一重点，连忙追问道，“您还记得什么？”

“那个不孝子，他在外面装哭骗我开门，我刚把门打开他就闯了进来。”方兰英气的仿佛要哭，“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连芊芊省吃俭用留给我买药的钱都抢走了。他嫌不够，还要拖着家里的东西去变卖，甚至朝我索要房产证。”

这栋房子是全家唯一之前的东西，丈夫死了，儿子不争气，方兰英母女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守住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当然不能让万坤成这个败家子抢去。方兰英死活不肯说出房产证的下落，她还赌着一口气，希望儿子还能有点良心。

可是，她赌输了。

万坤成气急败坏，当下砸了家里不少东西，还狠狠推了方兰英一把，指着方兰英就开始大骂。方兰英心脏不好，身子骨又弱，一气之下昏了过去。等到方兰英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耳畔是女儿万芊的哭声。

万芊哭喊着求她睁开眼睛，哭的方兰英都快心疼死了，可她到底没能挺过去。

“人渣！”胡凡潭怒骂了一声，引得不远处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

还好，在外人眼里只能看到我们三个，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骚动。

“那方阿姨，您知不知道？”万坤成已经死了。

我原本想问出这句话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下去，谁成想，方兰英倒是很干脆。

“我知道，那个不孝子死了，警察来找芊芊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方兰英得知儿子死讯之后，各种复杂的情绪翻腾而上，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庆幸。是啊，她死了，那个祸害也死了。从今以后万芊可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生活，不必再为任何人烦忧。万芊有更美好的未来，不值得被任何人耽误。

“他死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不想去管了，这一世的母子情分早就断了。”

当时警察说的很委婉，方兰英根本不知道万坤成的下场那么惨，她也不想再去知道这些事情了。

跟方兰英交谈过后，我回到了病房门前，犹豫再三，决定还是离开。

“小伙子，你们稍等一下。”方兰英拦住我们，“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给芊芊带几句话？”

我敲开病房门时，门内的人脸上还挂着泪珠，满脸的憔悴悲伤。她看了我们好半天，才恍悟的道：“是你们啊，在宁大校门口那几个？”

“对，我们也是宁大的学生。”

“有事吗？”万芊的语气冷淡，不过也很正常，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无法平静，她肯给我们开门就不错了。

我瞟了眼身侧的人影：“我们能进去谈吗？”

万芊狐疑的目光在我们脸上转了两圈，最终还是默认了。

“万芊同学，请你节哀，这些事情原本我不该插手的，但是有一个人，托我转告你一些话。”我搓了下手，冒出一个问题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即便死去了，依然还会停留在牵挂的人身边。”

“你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吧？”万芊懵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黯淡下去，“虽然我觉得你们奇奇怪怪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信！”

“你母亲让我转告你。”

我这一开口，万芊瞪大了双眼，满脸的匪夷所思。我深吸一口气，眼神落到方兰英身上，将她的话转述出来。

“她说，她希望你不要在哭了，她其实挺欣慰的，能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她觉得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美的家庭，她希望你后半生一定要幸福快乐。走自己的路，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没有任何的拖累和牵绊。还有，她很爱你。”

方兰英的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万芊未来的人生考虑，我的话刚刚转述完，一抬眼，就看见了万芊哭到声音都消弭了的场景。

万芊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的，这是我母亲会说出的话。”

这么多年，母女相依相偎，没人比她们更了解彼此了。、

万芊哭了半天，急迫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母亲说了什么，你刚才问我相不相信世上有鬼，你是不是见过她？我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我询问了一下方兰英的意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到了她额头上。浅淡的光晕一点点的散开，万芊的视线落到我旁边，惊诧的张着嘴，猛地一下扑了上去。

胡文书说道：“人鬼殊途，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待太久，一个小时之后，我会替她做超度，有什么话，尽快说完吧！”

这是我们能为这对母亲争取到的，最后一点相处的时光了。

蹲在门口守了一个小时，万芊准时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你们去吧，我已经看不到她了。”

符纸的效用散了，万芊自然就看不到方兰英了。

胡文书点下头，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金色的流光洋洋洒洒的落下，很快遮住了玻璃，里面的情形都看不清了。

“她跟我说对不起，她不知道，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万芊突然开口，“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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