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开始，仿佛毒蛇贴在脊背上游动的不适感就持续着传达过来。

虽然是漆黑的夜晚，但他经过强化的双眼并没有因此丧失视野，哪怕在沉沉的黑暗中一样能够将街道上的一切捕捉到——但正因为如此，对手才更显得可怖。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行动过。

但承载着他意志的某种存在，或者说某些存在正在透明的空气之中舞动。

等待着饮用自己的鲜血。

没有踪迹，没有形状，没有线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灭的，杀人的道具。

“呐，我说你啊。”男子还在说话，“我认为啊，所谓的正直的人呐，首先一定要尽量避免给别人添麻烦啊。你明白的吧？就是那种自说自话给别人造成困扰的人啊，那些人真的是很让人头疼啊，你应该也认同我的吧，呐？”

他持续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但，为了让他住嘴而进行的尝试失败了。无论是枪械的弹丸还是刀刃的劈砍，全都像是风一样经过他的身侧，就连敌人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就像是男子用来进攻的手段一样，用同样完全没办法观测的方式采取了防御。

“从刚刚开始你就显得很焦虑啊，我是说啊，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啊。”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真的啊，呐，你那样紧张的样子还真是好笑啊。也该认识到我们的差距了吧，给别人少添点麻烦啊，你有认真听我说话吧，呐？”

好烦。

无名的火焰从他的心头慢慢烧起来。男子永无休止的饶舌煽动着他的焦躁，与此同时，班长可能遭遇着某种危险的紧迫感也时刻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心脏跳动愈发剧烈。

“话说回来啊，我也希望做一个正直的人啊，我是这样想的呐。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啊，我非常的尊重你呐，是真的啊。所以呢，我说啊。”

他住了嘴，无形的涟漪飘过空气，风裹挟着杀意，杀意黯淡在风里。

像是利器造成的创伤，撕裂般的痛感传遍全身，就像是电流。

痛死了，与此同时，真的烦死人了。

江卓咬住牙齿，不让因疼痛而发出的低吟从喉咙冒出去。他快速从小臂处的一个口袋中拿出浅绿色的瓶装粉末，倒在了肩胛的伤口上。随着一阵剧烈的瘙痒感，像是被剐掉一块的皮肉迅速生长着，填补了因为缺少肉体而产生的空缺处。

“麻烦啊，麻烦啊。”男子发出低笑，“我说啊，你差不多也该放弃了，呐？不然的话啊，下一次就切断你的手臂啊——不，还是脖子来的更有效，呐？”

“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江卓恼火的回话，愤懑的怒炎在燃烧着理智。找不到破绽的敌人应该怎么应对，首先以规避伤害保全自己为前提，尽量从多个角度观察，如果无法力敌，就立刻撤退或者呼叫支援，以保存自己的生命为第一要务——是这样被教导的来着。

可是，现在他正要去救人啊。

“你的表情真的很糟糕啊，这样没问题吗，呐？”扭动肢体，做起怪异的舞踏，站在他遥不可及的十米外的那家伙，就这么小丑一般舞动了起来，“你这副表情，这张恐惧和紧张的脸啊，呐，我真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啊。”

啊啊，真是够了。

既然对方是让人想不出办法的怪物，我们只能用霰.弹枪想想办法了！

食中二指按动手心的纹样，山蔷薇应召而来。无论重复多少遍这个流程，都一样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握住隐含着炽热的枪管，江卓感到自己的心绪慢慢重归平静，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起来。

手里握着霰.弹枪，而对面站着个让人作呕的人的时候应该做什么，这种事情就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一目了然。

开枪就完事儿了。

分别司掌火焰，冲击和爆炸的三个枪管同声咆哮，龙吼一般的弹雨构成致命的墙壁，整个向前推进过去，整条街道都笼罩在四散而起的火云之中。

对方的身影和声音一同被淹没在喷涌而出的火光之中，但江卓知道，那家伙还没有死。

弹丸像是根本就是在对着空无一物之处倾泻一般，就那么穿过他的身体，那些携带着凶残的暴力的弹药却根本无处释放自己的威能，只能就这么徒劳无功穿过男子虚幻的身体，泛不起一丝涟漪。

但这就是停止开火的理由吗？

对他而言，枪械的吼叫声要比对方无休止一般的絮叨悦耳多了。

感受着身躯内的魔力流淌进山蔷薇的枪体，江卓喘了口气，持续着火力压制。这么大的动静，周边的居民应该早就已经被惊醒而出来察看了才对，但四周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他布置了结界，他早就知道我要来。

江卓本来以为那个男子是敌人安排在外面，拦截闲人，负责盯梢放风的角色，但这显然为了针对自己而设置的结界却没办法这样解释了。

班长的求救被敌人通过某种方法察觉了？还是说班长其实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吗？

疑惑一个接一个从脑海里面冒出来，连带着持续输出魔力的疲惫感，他的动作有些缓慢了。就在这时，无形的攻击如约而至，尽管他在最后关头偏开了脑袋，那原本瞄准了他脖颈的隐形刀刃还是在他的左肩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江卓暗骂一声，只好先把山蔷薇收回，为自己疗伤。

“呐，你这样太粗鲁了啊。我啊，还蛮讨厌这样的啊。” 那家伙好整以暇的站着，似乎连一根汗毛都没被伤到。

直到现在连对方的能力都没能搞明白，似乎，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吧。

但是，从那从容之中，察觉出了一份异样感。

他的能力并非完美无缺。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劝诱我放弃，期待着我的坐以待毙，虽然看似戏耍着我，却连一次行之有效的攻击都没办法做出来。

真正开始焦躁的是对方才对。

江卓思考着，思考着自己的什么行为让他感到了恐惧。

男子还在继续说话，但他的下一次攻击还没到来，他在等待什么呢？

在这片战场上所缺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明白了，关于对方所玩弄的把戏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