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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虚假的世界

作者:你可识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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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转头看了一眼走廊外明媚的阳光,转过身扭开了图书室的大门。

这是一栋二层的老式楼房,位于二楼的图书室中显得很是冷清。

靠墙的位置并列放置着一排排木质书架,只在中间留下容人的过道。而在更中间的位置摆放着的是一张大理石的圆桌,干净而明亮的玻璃之上隐约倒映出一副瘦削、清冷的青年面庞。

门吱呀一声的关上了,吴俊向来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径直走到桌子前,伸出手,吴俊就那样站着翻开了书签,拿起了昨天看剩下的书籍。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

吴俊专注的目光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了停顿,嘴上亦小声的念了出来。

“……唯有孤独永恒。--加西亚·马尔克斯 ”

这句话来自《百年孤独》一书,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读到这处段落,可最后在念出作者名讳的时候,吴俊都会情不自禁的的想着,那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咚咚——

图书室外的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吴俊脸色微变,很快的坐到了椅子上并将与高考无关的书籍尽数藏到堆积了一桌子的试卷当中。

图书室的大门被打开,走廊里的落叶被一阵旋风卷起,装作埋头写着试卷的吴俊抬起了头,满脸欣喜的看向端着一杯热牛奶与面包的女人。

“妈妈。”

他如此叫道,声音格外的轻柔,在过往的二十三年中,他已很久没有将这两个字完整的说出口。

自从拿到了全国排名前五的兰州大学医学院的临床医学专业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录取通知书之后,就连再见母亲一面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在海边的城市读书,而独自养育了他的母亲远在内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山村里生活……

女人约莫四十三、四的年纪,穿着一身堪称豪华的衣裳,那是一件风格溯古又不失新潮的旗袍,耳朵边挂着两串璀璨的珍珠。

她端着盘子的手白皙的似做过了最好的保养,只有她的脸上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还有那一头半白的发丝。

女人将餐盘放到桌子上,眼尖的从两章试卷的空隙里抽出了一本书,有些愠怒的目光剜了吴俊一眼,说道,

“距离高考就17天了,你这个时候还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籍?”

吴俊看向母亲右手扬起的书,书名叫做《鲁冰逊漂流行记》。

很不错的一本书。吴俊心里下意识的想到,开口愧疚的承认了错误,“妈妈,对不起呀,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

女人眼睛一瞪,在吴俊以为她要长篇大论的时候,她指了指带来的牛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先把牛奶喝了吧,你念书是很辛苦的,妈妈也知道。”

听到这话,吴俊的眼睛瞬间有了模糊,端起牛奶,看着永远也看不厌的面庞,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喝慢点,别呛着了。”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嘱咐吴俊高考就最后这么几天了,再努努力,云云。

随后转身向着图书室外走去,胳膊里顺带着将那本“杂书”也带走了。

肝癌晚期,癌细胞极剧扩散,不仅蔓延到了身体数个重要的器官,就连脊椎上也出现了大小十几处肉瘤。

这就是吴俊母亲生前的情况,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的他一下子跪在了母亲的面前。

阴阳相隔,却未能再见母亲最后一面。

直到母亲离开,那个一生朴素,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的母亲,都没有将病情告诉他这个儿子……

医院之中,他长跪不起,前来劝说的医生谁都不知这个容貌清秀的年轻人,心中所想,宽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高楼之上,他一跃而下,回忆自己的一生,那丢弃了他们母子而与别的女人组建了家庭的父亲,那日复一日的苦读,十年寒窗,告知母亲被名牌大学录取时候,相拥的欣喜。

单亲家庭的孩子,内心都该比同龄人强大,吴俊也是如此,可面对母亲的死亡,他毅然做出了让人唏嘘的举动……

放下手中的笔,吴俊起身亦离开了这处图书室。

走廊上是一阵阵阴冷的风,就连那明媚的太阳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而母亲的身影已经不知了去向,没有在意,吴俊向着走廊的尽头看去。

那里有一间生锈的闸门,推开它,吴俊熟络的走了进去。

过道的右手边是一间十几平方的宿舍,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凳子上放着一盏尤在转动的电风扇,而在靠近门口的柜子上是一个老旧的电视机。

目不斜视的走过这里,吴俊来到了打印室的玻璃窗前,冲着里面低着腰忙碌的身影喊道,

“还这么忙?”

里面的身影一顿,还没有说话,在吴俊右手边的长凳上坐着的人开口说道,

“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

开口说话的人右手拎着一副硬盘,显然是来打印东西的。而他的脸竟然与吴俊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木偶般脸上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一道道密集的黑色缝合线几乎将那整张脸分成了四瓣,很是惊悚。

玻璃室里的人亦转过了头,那是一个中年大叔的面貌,脸上也是和木偶一般,不过多了些神采,他看到吴俊,眼神一亮,说道,

“好久没来了啊,吴俊。”

吴俊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那不停叫唤“还剩三天”的木偶脑袋,那吵人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略作等待,玻璃室里的人转了一圈,打开了铝合金的大门,坐到了吴俊的身边。

木偶般的手指从怀里夹着一根香烟递了过来,吴俊看也未看,叼到了嘴中,伸手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

那木偶大叔亦点了一根烟,烟雾吞吐中,传来一声轻叹。

“吴俊,没必要这样,真的……你知道的,这里不是真实。”

吴俊拿烟的手颤抖了一下,转过头看着熟悉的面庞,问道,“什么是真实?”

木偶的眸子中充满感激,说道,“听叔叔一句劝,离开这里,呆下去,你就永远离不开了。”

吴俊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在乎,这里有妈妈和你,就算是虚假的,我也愿意永远呆下去。”

“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

两人的中间,和吴俊长得一样的木偶又叫唤了起来。吴俊重重的一捶,声音又哑了下去。

木偶大叔很快吸完了一整只烟,挥了挥烟雾,语气变得低沉,“能看到吴俊,叔叔当然开心。可,你能活下去,不仅是叔叔最希望的,更是你母亲最大的期望。”

半截烟头落到地上,吴俊嘶哑的开口道,“你们就这么希望我离开?”

木偶大叔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关爱。

在这虚假的世界里,何为真实?

最后的三天,两个截然不同的道路。

命运,等待着吴俊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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