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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城郊外七十里,荒山脚下。
视野前方是一条巨大深沟,宽达两丈,远远延伸到数里开外,正是昨天陆任义那一剑留下的痕迹。
乔啬夫和麦积德又惊又畏地揣摩这道剑痕,几乎可以想像出当时那一剑是何等威势——
剑气如星落九天,一路披靡,坚硬的地表就跟豆腐般脆弱不堪,仅仅一剑就在平地劈出深谷,永久改变了这附近的地形!
陆任义也很吃惊,这道剑痕是他留下的不错,但问题是,这里应该还有那头巨大蛇妖的尸体才对,我那么大一头蛇妖呢?
放眼望去,除了那一道恐怖的剑痕,以及沿途摧毁的植被土石,哪有半点蛇妖尸体的影子。
管杀不管埋是剑修的优良传统之一,陆任义当时随手摸走最值钱的妖丹,也不管那小山般的庞大尸体,拍拍屁股就直接走人了。
本想着便宜了附近的哪个门派,毕竟结丹大妖浑身都是宝:妖丹就不说了,用途广泛好比万金油;结丹大妖的血肉蕴含数百年精华,可以炼丹制药;坚韧的皮毛、鳞片、骨骼乃至爪牙都可以当做素材,锻造出高阶的护甲兵器。
相传千年前,就有神匠以一只大犬妖的牙齿锻造出两把堪称仙器的奇兵,一把可斩破千军,一把可逆乱生死,立即在修界引起一场浩大的争夺风波。
因此,在陆任义那个时代,一发现结丹大妖,附近的各路修士就群情激奋地前去围殴,排除少数几个手痒的剑修,说起来有点下流,大部分修士是在馋结丹大妖的身子,那都是宝贝啊!
之前乔啬夫见到妖丹时,那激动的反应不像作假,他根本不知道玄冰巨蟒倒毙在陵城郊外,自然没可能派人来处理尸体;而方圆两百里内,太一玄门在陵城的分道观是唯一修士门派,被其他修士悄悄搬走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这头蛇妖倒在离陵城仅七十里的郊外,照修士的地域观念,这几乎就是自家门口。
哪个门派头这么铁,跑到现在大胤正道宗派之首的门口抢食?
总不会被附近的村民哄抢一空吧?
可那又不是大白菜,玄冰巨蟒浑身鳞片刀枪不入,凡人哪来能力分割搬运?
在来的路上,他们也听神色萎靡的陈泰朗做了说明:
“昨天晚上,我和朋友在城里的饭馆喝酒,席间听人说,郊外有一只巨大蛇妖倒毙,回家途中我酒性大发,按捺不住好奇,骑马一路狂奔到这里。
结果跟现在这样,根本没见着什么蛇妖尸体,吹了一阵夜风,我自觉没趣就折返回程,但不知怎么地迷了路,兜兜转转大半夜,愣是找不到平日那条显眼的官道。
后来酒力发作,人倦马疲,我随便找块空地就睡着了。”
今天早上醒来,陈泰朗就发现背后突然多出个青面獠牙的“恶灵”,惊慌之下对它一顿爆锤,结果恶灵没驱散,自己却感到双倍的疼痛,半天下来使尽手段,得到两点教训,一个是恶灵和他性命相连,另一个是只有修士才能看到恶灵的身影。
实在无计可施,他才跑去道观,想找平日互相看不顺眼的外祖父求救,接待的中年道人告知外祖父正在会客,诸事勿扰,他只好焦急地在道观等待。
心情烦躁下,陈泰朗跟参拜的香客起了口角,争吵时恶灵忽然“欧拉”一声怪叫,打伤了香客,麦积德闻讯赶来,制住了暴走的恶灵,后面就是陆任义他们的亲身经历了。
蛇妖尸体为何无故消失?陈泰朗为什么会迷路?夜宿荒郊后又为何突然多出元婴雏形?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
陆任义还在思考,在周围逛了一圈的乔啬夫突然说:“贫道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从袖里的暗袋掏出一大把灵符,撒向半空,数十张灵符在真元力牵引下悬空而立,按照某种玄妙晦涩的仪轨缓缓变动方位,组成一个十丈方圆的阵式。
看到这熟悉的阵法,陆任义一怔,当即脱口而出:“回光溯影!”
乔啬夫笑着点头,“不愧是上师,一眼就看出这座灵符大阵的来历。”
陆任义心情复杂,回光溯影,正是当年方壶山无上真传太一拘神天演令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玄妙应用。
方壶山正源道统讲究“万物有神”,意思是无论花草树木、砂石土泥,天地万物皆有神灵,这个“神灵”指的不是神话虚拟的人物,而是更广泛、更虚无的概念。
他们认为,人鸟虫兽、花草树木,乃至飞沙走石、流水清风等死物,都是神灵“太一”的一部分,森罗万象共同组成了“太一”;所谓拘神,就是以自身心魂真念,沟通神灵太一,借此引动万物灵明,从而呼风唤雨,招雷御火,据说修炼到极致,一个念头就能引发山崩海啸等恐怖天灾。
回光溯影,则是基础的应用,就好像在雪地行走会留下脚印,人的活动无时不刻都在影响四周环境,引起空气、水流、光线等众多变化,这一切都如实记录在万物的神灵中,只要沟通太一,就能借着这些残留的痕迹回溯当时的影像。
而这门法术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源于方壶山每年都会处分两三个不肖弟子,理由就是用回光溯影偷窥师姐洗澡……
撇掉“太一玄门有没有连方壶山偷窥师姐洗澡的传统艺能一起继承”这个奇怪念头,陆任义屏息观看起阵法中逐渐成型的虚幻影像。
时间从现在开始回溯,阵法里的影像就是缩小几十倍的陵城郊外风景,影像极速倒放,很快出现陈泰朗的身影,然后场景放大,聚焦在陈泰朗身上。
快速倒放下,陈泰朗的一系列行动显得很滑稽:他在爆锤自己的出窍元神,他倚在石头上沉睡,他骑着马不断绕圈圈,他骑着马从官道离开了。
然后,时间继续向前流动。
终于,蛇妖那庞大的尸体在影像中出现,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乔啬夫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直接跳到更早一段时间的影像,组成阵法的灵符微光闪烁,从这里就变成了正常速度的顺时播放。
大如房屋的蛇头旁,一个赤裸上身的高大男子忽然出现,乔啬夫用尽全力调整阵法,但他的面貌却始终被阴影遮住,只能隐约看出那一头淡金的长发,以及给人妖异之感的白皙皮肤。
神秘男人猛地用右臂插入蛇妖巨大的黄瞳,蛇眼的汁液混着血水仿佛喷泉飞溅,他就跟疯了似的不断搅动手臂,影像中传来男人失真的叫声:“我真是嗨到不行啦!”
随着他的动作,蛇妖的尸体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起来,不到一刻钟,就连那坚硬的蛇鳞都化为一滩脓血,彻底被神秘男人的手臂吸收。
乔啬夫震惊道:“这到底是……”
毫无预兆,神秘男人突兀转头,居然直接对上乔啬夫的视线,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音色震声道:“就是你,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我对吧!?”
“嘭”一声爆响,组成阵法的灵符“滋滋”冒出青烟,阵式逐渐分崩离析,随着烧得焦黑的灵符纷纷跌落地面,影像戛然而止。
乔啬夫三人面面相觑,陆任义也懵了,这都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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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北邙山脉。
终年冰封的雪山之巅,寒风呜咽,雪大如席,在这连灵魂都要冻僵的严寒中,一个高瘦的男人仿佛雕塑般伫立悬崖边。
纷扬雪花落满头发与单薄长袍,被体温融化后又冻成坚冰,男人的身影却始终岿然不动,没有呼吸也没有动作,任由睫毛、嘴唇凝满冰雪,就仿佛一座真正的雕塑,从一千年前就站在这里,之后还要站上一千年,一万年。
漫天风雪中,一道幽魂般的身影悄无声息来到男人背后,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声音很轻,轻得像耳畔情人的私语,偏偏在风雪呼啸中又能听得一清二楚。
“锁魂阵前日修复完毕,妖龙骸骨正在重新炼化……”
“三天前,真武宗攻陷了我们在青州的秘密驻点,损失惨重……”
“六月十七日,各地都汇报说有疑似长生天妖的气息往云州方向移动,妖龙骸骨暴起也在同一天,但十万大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直到现在也查不出……”
“和南门家的合作暂时中断,那帮疯子我早就看不惯……”
“血神道和承天教最近老围着大觉寺打转,应该是在打‘琉璃骨舍利’的主意,我们要不要也去搞事……”
“真武宗的陈弘通是个狠人,感觉能和我五五开……”
“话说这里还是这么冷,下次能不能找别人来汇报……”
幽灵般的身影最开始还很有条理地汇报,说着说着就变成琐碎的感想和闲聊,最后甚至开始抱怨起来。
男人一直没有回应,完美扮演着冰雕的角色。
“蜀州的节点全部布置完成,负责陵城的狄傲在传讯中汇报,他顺手在一个凝气境修士身上做了试验……”
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就跟这雪山巅峰的千古寒冰一样冷涩:“说过,不可节外生枝——”
“噢,早看他不顺眼,放心,三天之内杀了他。”
兴冲冲撂下这句话,幽灵般的身影转瞬消失,只剩男人孤零零站立于苍茫风雪中。
望着远处阴云笼罩的逶迤群山,男人默默咽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下不为例”,又恢复成一座毫无感情的冰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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