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简单装订好的报告书被摆放在了会议桌上。

有着粗大指节的手掌用力地拍打着桌子，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回荡着。

“我一再说过不要出现问题，不要出现问题。现在他妈的还是出问题了！”

“谁他妈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两个重要的祭品下落不明？”

会议室里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像一只愤怒的狮子般大声咆哮，脸上那些让人感到恶心的褐色老人斑随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不停伸缩扭曲着，宛如活物

“你们这些该死的废物！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祭品有多么难找吗？”

会议桌两侧数名穿着制服的部下面色惭愧地低着头，心中暗自咒骂着那个该死的俄国人和某个不知名的该死的家伙。

“大人，编号03和编号05的实验个体都是被人为救走的，其中编号03和她的执行人至今下落不明，而编号05的执行人也正在追捕在逃的实验个体……和那个该死的俄国人。”

手下嗫嚅着回答。

“我们安插的人手已经在全力搜索了，相信很快就能……”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硬着头皮快速地汇报着情况。

“不要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

老人粗暴地打断了手下的汇报。

“我不管你相信什么，赶快给我把那两个该死的祭品找回来！她们是被直接点名选中的！”

“至于那些帮助她们逃跑的混蛋——”

“不管他们是谁，给我找到他们，然后送他们下地狱！”

……

谁都没有想到，在伊万狞笑着扑向那个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幼小少女的时候。屋子门口那个一直沉默着的高壮汉子会那样决然地朝着三个人的位置开枪。

因为距离和三人都穿了防弹衣的缘故，霰弹枪的第一发子弹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唯一倒霉的是哈萨克斯坦人，在伊万哀嚎着翻滚到一旁的时候。暴起出手的白熊对着最近的多基姆的脑袋上补上了第二枪。

捂着手臂哀嚎的哈萨克斯坦人立刻没有了声息。

“ебатьтвою мать！”（向您的母亲问好！）

伊万带着充满了痛苦的咒骂声在屋子里响起。在白熊开枪将哈萨克斯坦人的脑袋打成一地碎片的时候，这个像是狼一般阴冷的男人就已经冲进了屋子深处。

白熊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没有时间考虑，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因为枪声响起而吓得呆了的少女，粗暴地将她扛到肩上。在对方微弱的挣扎当中，白熊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

山脚下被雾气笼罩着的林子就好像童话当中隐藏着可怕怪物的黑暗森林。雾气缭绕的树木中间，成片的灌木丛如同鬼怪伸出的手臂重重叠叠，阻挡着活物前行。

高大的身影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前进着。宽阔的后背上靠近后心的位置，褐色的布料上面有着一大片发暗的暗红色痕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血凝固后的颜色。

像熊一般高大的男人右手拎着一把AKM，艰难地将挡路的灌木拨开到两旁。左手则连同手臂将一个穿着绿色连帽外套的娇小少女牢牢地箍在怀里。

体型娇小的少女头上严严实实地套着连衣的帽子，脑袋则死死地埋在男人的宽阔胸膛里。只是颠簸间有几缕银白色的发丝从帽子的缝隙间滑落出来。

耳边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少女像是小猫一样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国籍不同的两个人之间语言不通，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在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逃窜后，还是被两个同胞拿着枪逼进了这片山脚下的树林里。

白熊清楚地感觉到力量正慢慢从身体里消失，怀里面原本轻的不像话的小少女现在也变得越来越重。

白熊满是胡茬的粗犷面庞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背后的伤口并没有止住血，即使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依然有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流出来。

但是白熊并不后悔。

在看到这个幼小少女的一瞬间，熊一般高大却仿佛行尸走肉的俄罗斯汉子再次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那如同小动物般怯怯的眼神和女儿扬娜实在是太像了。而先前将要发生的事情也仿佛是昨日的场景再现。

这或许是上帝的旨意。

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树林的边缘也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可是白熊原本强壮的身躯也已经摇摇欲坠。

听到身后远远传来的喝骂声，白熊下定了决心。

至少在死之前要干掉那个疯子。

这么想着，白熊蹲下身子将幼小的少女轻轻放在了地上。

看着眼前如同女儿扬娜一般可爱的少女那怯怯的眼神，白熊狰狞的脸上扯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

真的和扬娜很像啊。

“ Беги, они скоро будет догнать 。”（快跑，他们很快会追过来。）

这么说着，白熊抬手指向山顶的方向。

“ найти безопасное место спрятаться , не обнаружили。”（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被找到。）

说完，不在理会站在那里的幼小少女，白熊握紧了手上的AKM。

冰冷的枪身让白熊有些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些许。强打着精神，这个找到了活着，或者说为之去死的信念的粗壮汉子眼中，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朝着来路踏出步子的白熊突然停住了脚步。

衣服的一角被拽住了。

愕然地回过头，看到的是低着头双手用尽全力拉住自己衣角的幼小少女。因为身高落差太大。白熊的视角里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只能看到少女死死抿住的嘴唇，和那双用力过猛没有血色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双手。

狰狞而木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白熊弯下腰，毛茸茸的大手覆在少女的头上。

“Меня зовут Юрий。Приятно познакомиться。 ”（我叫尤里，认识你很高兴）

白熊恍惚间想起了那个连自己都已经快要遗忘掉的名字。

人生已经没有遗憾了。

这么想着，尤里感到身体里似乎一瞬间就充满了力量，原本有些干涸的血液似乎也渐渐沸腾起来。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轻轻拉开少女拽住自己衣角双手，抬起手再次在少女的头上用力揉了揉。尤里转身猛地冲进了树林里。

就好像幼时父亲讲的故事里那些英勇的战士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