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欧阳带着忘川父子俩蹒跚走远的背影，杜锦一时间竟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再也提不起力气追上去了。

手中的软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地上是一大摊忘川和欧阳的血迹，杜锦看着那一滩刺眼的红，一时间发起了呆。

等到她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才发现，她的身后，墨炎竟然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鼻子一酸，杜锦却仍然强撑着，冷冰冰地问墨炎，“你怎么还不走？想杀了我给那个孽种报仇？”

墨炎艰难地迈开步子，走到了杜锦的身边，“这功法对身体的损耗极大，你的身体要紧，我送你回去。”

他伸手想要去扶杜锦的手臂，可杜锦却冷冷地将他伸过来的手一把甩开。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好心！”

可墨炎说的没错，她散功之后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刚才狠狠一甩手的功夫，脚步已经不稳地险些跌倒。

还好墨炎眼疾手快地将杜锦摇摇欲坠的身体给搂在了怀中。

他声音低沉，“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我送你回去休息，损耗的内力，我会让欧阳给你调配草药调理，不过，这种功法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墨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对杜锦嘘寒问暖，可这种现在看起来多余的关心，对杜锦来说根本是一种侮辱。

她挣脱着想要推开墨炎的怀抱，可墨炎竟然直接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那一家三口的伤势有欧阳在照料，他虽然担心，不过应该有太大的问题。

可若是放杜锦在这里不管的话，只怕她只会放任不管，甚至会一直透支身体来使用这套功法。

他已经亏欠了杜锦太多，不能再放任她一个人不管了。

杜锦被墨炎抱在怀里，挣脱不得，心里又觉得十分委屈，不过一小会的时间，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弱了下来，杜锦靠在了墨炎的肩膀上，咬着下唇，偷偷哭出了声音来。

她很委屈，特别特别委屈。

她仿佛一瞬间被扔到了墨炎的对立面，成为了他的敌人。

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墨炎一直想要找的，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她以为自己也许会十分平静地接受，甚至可以笑着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抚养长大。

可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如此恶毒的一面。

“墨炎，你不怪我么？”

杜锦小心翼翼地问。

墨炎抱着杜锦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的房间走过去，听见杜锦的问题，他的眸光闪烁了几下。

“你说的没错，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墨炎轻轻叹了口气，“当年的确是我有负于你，所以有今日种种，也是人之常情。”

“杜锦，我不怪你，可我想请求你，不要，不要再伤害他们。”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管是你，还是那些孩子，甚至是已经去世多年的沈静姝，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因为我的关系再牵累任何人。”

“……”

墨炎的一双眼睛诚恳地看着怀中的杜锦，言辞恳切。

杜锦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盈满了，甚至连墨炎的脸都有些模糊。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最该怨恨的人是墨炎？可若是她能怨恨他的话，又何必用这样的事情折磨她自己快有三十年？

杜锦被墨炎送回了房间里，看着墨炎忙前忙后的样子，她竟是缓缓生出了几分愧疚。

一直亲眼看着杜锦喝下了他煎好的药，墨炎还亲手给杜锦盖上了被子，声音低沉而温柔，“睡一会吧，你太累了。”

她一直对墨家上下的杂务殚精竭虑，她又偷偷地修炼邪功，眼下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

杜锦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宛若三十年前一样，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墨炎的衣袖，“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她不想自己一个人被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不想一个人睡觉。

杜锦的双眼里泛着泪花，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墨炎温柔地笑了笑，握住了杜锦的双手，“好，我留在这里陪你，你睡吧。”

杜锦终于点点头，闭上了一双眼睛。

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下来，墨炎轻轻将自己的手从杜锦的手中抽出来，仍然在杜锦的床边看了好半晌杜锦的反应，确定杜锦不会醒过来之后，才终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可纵然心急如焚，墨炎还是不忘吩咐墨家的下人，守在杜锦的房间门口，“守着夫人，不许任何人打扰夫人休息。”

“我现在去欧阳那里，夫人醒了若是想找我，就着人去将我叫回来。”

“是，家主。”

房间里的杜锦微微睁开了一双眼睛，听见墨炎妥帖而温柔的嘱咐，心头一阵酸涩，却又有几分温暖。

甚至，杜锦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真的能接受墨炎跟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的话，只要自己肯善待他的话，或许他们也能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家。

杜锦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融化，她终于合上了双眼。

……

欧阳的房间里，木羡鱼和忘川两个人双双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身上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

可言复关注的焦点却是根本不在他们身上的伤势上，而是——

“天呐，这，这简直就是当年家主的神颜啊！甚至还青出于蓝，比起当年的家主来还要英气逼人！”

欧阳看着言复那一脸吃惊的样子，不悦地骂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墨老头的独苗，你也想染指？”

言复根本不在意欧阳的调侃，仍旧是一副被深深惊艳到的样子，“你不懂！”

“我家家主当年的气宇轩昂比起先生你今日来也不遑多让，当年四大家族的女子一心想要嫁给家主，夫人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与家主自幼也是青梅竹马，二人之间的婚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

欧阳冷笑，抬了抬下巴，“那为什么会有这么个私生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