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军并不是什么招人待见的机关。

瞥了一眼荷枪实弹还带着剑的弗朗索瓦，薄伽丘大叔干笑着告了个罪，然后缩回了自己的家里。

罗兰无奈的叹气：“你这是在败坏我的形象，知道吗，弗朗索瓦？”

“恕我直言。”顿了一下，弗朗索瓦缓缓说道，“你的形象实在是没有任何可以败坏之处……”

“停停停停！过去的黑历史就不要提了。”罗兰伸出手掌，阻止了弗朗索瓦继续说下去，“给我留点面子，你好我好大家好。我现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佛？那是什么？”弗朗索瓦一脸疑惑。

“觉悟者，醒悟者。”罗兰捡回了自己的锄头，“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说完，罗兰也不搭理弗朗索瓦了，一只手拿着锄头，一只手牵着芙丽雅的手，就回到了房间内。

见状，弗朗索瓦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短枪，而后收枪入套，跟了上去。

罗兰洗了手，两人在客厅之中分宾主落座。

芙丽雅仍旧带着一丝慌乱的说道：“我……我去泡点茶……”

“弗朗索瓦不喝茶，只喝黑咖啡。”罗兰耸耸肩，吩咐道，“芙丽雅，咖啡豆在厨房南面的柜子里，咖啡机则在北面的壁橱里。今天我和弗朗索瓦喝一样的。”

“是，主……”

“叫亲爱的。”

芙丽雅红着脸瞥了一眼弗朗索瓦之后，她遵照罗兰的吩咐，小声的说了一句，“亲爱的。”

罗兰起身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杀气又弥漫在了空气中。

罗兰重新坐下，干咳了一声，主动冲着弗朗索瓦开口了：“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应该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罗兰。”

“那好吧，第二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弗朗索瓦。”罗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我隐居的地点，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不过有心想调查的话，确实可以轻而易举的查到。说说你的来意吧。”

“重回帝国军吧，罗兰。我们需要你。”带着面具的男人，用古井无波的语气说道。

“不知道，你口中的‘我们’，究竟是指哪个群体呢？帝国军？第三师团？还是……”

“富有朝气，充满理想的青年军官同志们需要你。”

罗兰的眼角微微上扬：“直白的说，共和派？”

“你怎样理解都好。罗兰，你是帝国青年军官中排名第一的理论家，是《论法的精神》和《社会契约论》的作者……”

“不要胡说八道，那两本书不是我写的，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罗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是一个叫林登·万的凶徒所写的。我可是一个贵族，彼得拉克侯爵的二弟，怎么会写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书呢？”

弗朗索瓦沉默了半晌，重新开口了：“这真的不像你。”

“人都是会变的，弗朗索瓦。哪怕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年的时间，一个人也可能会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即便是莱斯特斯市惨案也无法改变你的想法吗？”

“我想你应该搞错了什么，弗朗索瓦。”罗兰摇头，“正是那场惨案，才令我大彻大悟。我过去的二十三年人生中，有二十二年都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

“那场惨案的根本原因你就没有想过是什么吗？”未等罗兰接口，弗朗索瓦便抢先说了起来，“是皇帝，是帝国政体。他们一直在谋求吞并联合省。这个，还用我多说吗？”

“可是战争的起因，却是联合省的商人们非要在帝国的奴隶贸易中掺一脚，不是吗？”罗兰摇头，“新大陆亚人奴隶的贸易，一直在被帝国垄断着……联合省的商人们贪婪的觊觎着其中的利润，组织捕奴队在阿卡迪亚捕猎精灵奴隶，并且以较低的价格冲击市场，才让皇帝有了开战的借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说……皇帝是苍蝇？”弗朗索瓦仍旧抱着一丝期望。

“只是个比喻罢了。那场战争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类的贪欲，仅此而已。”

“原来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反人类主义者吗？哼，怪不得，你会和一个亚人……”

“喂喂喂，你啥时候扣帽子扣得那么熟练了啊？恰恰相反，我正因为深爱着人类，才做出了在此度过余生的决定。”

否则，天朝穿越者认真起来，你们消受不起。

“既然你深爱着人类，为什么不肯为人类割去身上的毒瘤？”

“割毒瘤要流很多血的，很多很多……多到你们无法想象。”罗兰的话语没有丝毫滞涩。

“但是割掉毒疮之后，病人会活的更加健康。”

“那就请你们继续努力吧，希望病人不至于因此失血而死。”罗兰深吸一口气，“另外，不谈理想……我真的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如果你们不在近期就展开行动，我根本没办法帮上你们的忙。我说，你们就不能在我人生的最后，给我放一个长假吗？”

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芙丽雅在桌子上放下了咖啡杯与托盘。

“谢谢。”又是短暂的沉默过后，弗朗索瓦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绅士。

芙丽雅有些受宠若惊。她回了一礼，准备退下，不过却被罗兰拉住了：“在我身旁坐下就好，芙丽雅。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芙丽雅顺从的坐到了罗兰的身旁。

“我明白了。你的改变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是你罗兰自己堕落了。”

弗朗索瓦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一个比女人还要俊美的面容出现在了罗兰和芙丽雅的面前。

芙丽雅眨了眨眼，神色如常，不过罗兰却选择闭上了眼睛：“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的面孔。每看一眼，我都会觉得自己的取向扭曲了一分。”

弗朗索瓦是一个漂亮的男孩纸，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男孩纸。

这本身就是他可以在帝国军中佩戴面具的理由。

罗兰还记得，这个家伙当年刚刚参军的时候，他住宿的军营之中究竟发生了多少起**未遂案——两百三十三起。而这些案件的受害人，也只有一个——弗朗索瓦·华伦。

摘下了面具的弗朗索瓦，翘着腿，品尝起了芙丽雅泡的咖啡：“手法很生涩。但是……很用心。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罗兰，你觉得，现在的自己幸福吗？”

“在遇见芙丽雅之前，我不知道。一个人生活，谈不上幸福不幸福。不过在见到芙丽雅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幸福的。毕竟，这种恬淡闲适，又有美人相伴的生活，我在军中做梦，梦到过很多次。”罗兰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天。

说着，罗兰搂住了芙丽雅的腰。

芙丽雅也抓紧了罗兰的手。

弗朗索瓦放下了咖啡杯：“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劝你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起身向外走去：“作为曾经的同僚和同志，希望你余下的人生能够足够幸福与愉快。”

“谢谢。慢走不送。”

当房门被打开，又重新合上之后，罗兰如释重负，他瘫倒在了沙发上：“可算是把瘟神送走，可以重新开始美好的日常生活了。”

“主人，有句话我不值当讲不讲。”芙丽雅欲言又止。

“说吧。我可爱的女孩儿。”罗兰笑着摸了摸芙丽雅的脑袋。

“您为什么不选择帮助他呢？看到他的眼神，我觉得，他似乎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虽然看起来很凶，不过他的内在没准是个好人。”

罗兰摸着下巴想了想，道：“那说不定只是他自以为的正确。正确的标准本来就因人而异。好人有时候也会因为某些原因去做杀人这种坏事。更何况……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说不定，未来的帝国会变得很混乱。芙丽雅，你要学会在人类的世界中保护自己。”

“嗯……”

“希望，他们最后不要闹到，即便我成了鬼魂也要为他们擦屁股的程度吧。”

最后的最后，罗兰感觉自己立下了一个天大的FAL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