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段柚起来时，沈宣忱已不见人影。

一套怀柔剑法练毕，才听到斜上方沈宣忱诧异的声音。

“怀柔剑法？你何时练起了这套剑法。”

孽徒，竟然背着本座练其他剑法，沈宣忱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他看着段柚的脸，将心里所有的戾气都悄悄敛了去。

段柚动了动唇。“偶然在藏书阁看到的，便悉心记了下来。”

否则单靠沈宣忱教的那套剑法，他早就暴露了。

沈宣忱点了点头，面上出乎意外的并未有其他反应，反而赞道，“这套剑法看似轻灵飘逸，实则举轻若重，你的身法虽还差点火候，但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成就。”

这种没用的剑法，也就普通弟子拿来防身罢了，真是不忍心让孽徒继续练下去。

沈宣忱忍了忍，“为师授予你的那套乾元剑法，你练一遍给本座看看。”

段柚刚刚抽出剑，沈宣忱便落在了他的身后。

带着竹香的怀抱将他拢在其中，沈宣忱捏住他的手腕，“再抬高一点儿。”

段柚冷着脸将手抬起。

他怀疑沈宣忱指点是假，趁着这个机会吃自己豆腐才是真的。

沈宣忱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轻笑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练吧。”

诧异之中，段柚一如往常般练完了乾元剑法。

杳杳竹林中，风声簌簌，白衣人翩若惊鸿，沈宣忱微微失神。

段柚还剑归鞘，见沈宣忱走神，略略提高了声音。

“师尊？”

沈宣忱被他声音唤回，立刻点头，“这套天阶剑法招式不多，可每一招中都包罗万象，你切不可小瞧。方才那套怀柔剑法，仅做平日里的锻炼即可。”

他说完，便赶紧催促着段柚收拾东西，准备远行。

……

离开檀云宗后，沈宣忱凭空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好几个地方。

“要去中岛势必会经过一个海峡，你上次去的时候可听见海妖的歌声了？”

段柚回忆道，“……嗯。”

沈宣忱道，“这次没有燕子鲲，恐怕好一顿难缠了。”

前方就是海域了，段柚一颗心微提。

沈宣忱安抚道，“别怕。”

天大地大有他在前面扛着呢，怕什么怕。

段柚低声嗯了一声。

泽荒忽然下沉，段柚晃了晃，被沈宣忱牢牢固定住了。

白雾中，泽荒迅速变成了一艘小船，沈宣忱拉着他缓缓落在船头。

透过逐渐浓郁的雾气，隐隐约约的空灵歌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段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沈宣忱捏着他的手，“睡会儿？”

段柚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似乎已到了中岛。

沈宣忱道，“这海妖的歌声，怕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他伸出手，对段柚笑道，“过来。”

段柚扶着他的手落在地上。

沈宣忱拿出地图，指着被标注的一处道，“这是弟子们发现师姐遗体的地方，我们先到这个地方去。”

段柚点头，只听沈宣忱道，“你手上的指环太过招摇，先摘了吧。”

段柚疑惑地将指环取了下来。

这指环乃檀云宗弟子的标志，平日不可轻易摘下。他记得小时候还不会洁净术，他洗衣服的时候，有一次将这指环取下，当即就被路过的沈宣忱一顿好骂。

此时沈宣忱竟主动让他摘下指环，着实令他有些惊讶。

“本座帮你保管吧。”

段柚捏着指环，犹豫地放入他的手心。

沈宣忱笑道，“跟紧本座。”

渡过了河，沈宣忱带着他一直走到沙漠，通过一个熟悉的山洞，来到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密室。

正是段柚遇到陈弦等人的那间密室。

这密室中残余着琊静的灵力，还有一股不祥的气息。

不知碰到了哪个机关，里面墙角忽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沈宣忱扬起下巴，对段柚道，“那有个地道，进去看看。”

段柚点了点头，正要过去，手上却忽然袭来一股强力。

“醒醒。”

段柚猛地看向身后的沈宣忱，然而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说话的迹象。

方才是他幻听了么？

沈宣忱根本没有说话吧？

是那歌声的后遗症？

段柚晃了晃头。

沈宣忱立刻关切道，“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见他神色如常，段柚心下稍安，“许是被那海妖的歌声影响了吧。”

沈宣忱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本座给你按按头？”

段柚摇头，“多谢师尊好意，弟子自己按按就好。”

沈宣忱这才作罢。

段柚捏了捏眉心，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沈宣忱的脸上。

这个师尊……

好像有点不对劲。

刺鼻的气息猝不及防地钻入鼻孔。

段柚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出声。

沈宣忱连忙走过来，怒道，“还说没什么！快坐下歇歇。”

焦灼而关切的语气不似作假，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段柚靠着地道坐了下来。

黢黑的地道中，沈宣忱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一股海生物特有的味道从地上传来。

段柚忍不住看向地上。

他忽然抬起头，“师尊，弟子有点冷。”

沈宣忱扭曲着眉，不耐地嘀咕道，“麻烦！”

他蹲下身，将段柚抱在怀里，“好——”

咸鱼剑尖顶着他的胸口，黑暗中，“沈宣忱”将段柚冷漠厌恶的神情看得分明。

段柚冰冷道，“你是什么人？”

这个东西虽然一举一动都与他印象里的沈宣忱别无两样，但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海鲜味儿却将它彻底暴露了。

这东西是假的，却不知道真正的沈宣忱在哪。

这东西面无表情地看着段柚，在段柚冰冷的眼神中渐渐变成了一团白气。

段柚迟疑地收回剑，迅速离开了这个地道。

一离开地道，外面就伸出了一只手，“跑哪儿去了？”

段柚抬起头，眼前这个沈宣忱又是真是假？

这个人身上并无别的味道，可——

段柚眼尖地落在他的食指上，沈宣忱绝不会不戴檀云宗的指环。

段柚心里忽然一凉。

这东西将他的指环也一并拿了去……

咸鱼忽然出鞘，将眼前的东西砍得支零破碎。

浓烈的鱼腥味飘过鼻尖，段柚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