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荒从他的袖口露出一角，沈宣忱将它摁了回去。

前些日子它一直在自己袖子里装死，眼下看来是感应到自己体内的魔气受到了控制才敢出来罢？

斗大的玉盘悄然挂上了夜幕，小院骤然风起。

沈宣忱倏地睁眼。

银白色的月光仿佛凝成了丝线，争先恐后地往段柚体内钻去，月光朦脓，将他拢在其中，仿若将要飘然离去。

沈宣忱眉头一抖，连忙向他走去。

浓郁的妖气猛地冲沈宣忱袭去。

泽荒慢吞吞地挡在他的身前，将所有妖气都封锁在了房中。

沁人心脾的清冽的竹香忽然贴上了段柚的鼻尖。

卷翘的睫毛颤动着，熟悉的凤眸缓缓睁开。

沈宣忱握住他的手，一缕灵力刚刚钻入段柚体内，就被他体内翻江倒海的灵力给挤了出来。

沈宣忱露出错愕的神情，低头撞入段柚的复杂的眼神之中。

？？

孽徒有意识？

联想前面几次，哪一次他是有意识的？

沈宣忱脊背一凉。

段柚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从床上站起，看向地上再次装死的泽荒和神色愕然的沈宣忱。

“你早就知道了。”他笃定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妖。”

怪不得无人发现这个秘密，原来都被沈宣忱给压住了……

段柚已数不清这是沈宣忱第几次帮自己了。

沈宣忱指尖微动，将心中那股骚动强行摁了下去。

嗯——要矜持，不能骚。

沈宣忱点了点头，也罢，发现就发现了吧——他做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先坐下，本座给你看看。”他说完又解释道，“先前本座在你体内发现了一团异样的灵气，你不要误会。”

语气正经且严肃，好像段柚误会了他就是十恶不赦一般。

段柚摸了摸手腕，犹疑地伸出了手去。

沈宣忱总不能害自己吧。

沈宣忱心无旁骛地将灵气探入段柚体内，然而段柚体内翻涌的灵力又立刻将他拱了出去。

段柚狡黠道，“来了。”

沈宣忱警铃大作，浓郁的灵力忽然形成了一个拱形的结界，他骤然起身，不由分说地将段柚抱在怀中。

这小子！

莫非是要诓自己被雷劈？

沈宣忱难过极了，但看着段柚狡黠的目光，又觉得只要他开心就好。

——这该死的爱情。

天雷滚滚，逐一落在两人周身，有好几次都被结界挡了回去。

耳边是沈宣忱沉闷有力的心跳，段柚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想起十四年前，沈宣忱也是如此，将他抱入怀中。

天雷散去，沈宣忱抱着他，看向四周，嘴上叹气，“看来你又要搬到竹林间去了。”

段柚将他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愉悦听得清清楚楚。

他抽搐着嘴角，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沈宣忱捏着他的手腕，见他体内那团灵力居然与他身上的妖气完美无缺地融合在了一起，顿时瞳孔一缩。

这是什么操作？

他怀疑地将段柚看来看去，直看得段柚黑了脸。

段柚咬牙切齿，“师尊，请自重！”

沈宣忱一时没忍住，伸出爪子捏住了他的尾巴，吓得段柚险些跳起来。

“师……师尊！！”

若非他此时顶着一对无辜的狼耳，沈宣忱还以为他是一只猫。

他弯了弯眼睛，“好了，本座带你去休息吧。”

等到明日，所有人都会知道孽徒进阶了。

别人慢则三五年，快则几个月只能晋一级，而孽徒一晋级就是一个阶段，沈宣忱骄傲地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孽徒啊。

只是可惜元婴之后就没这么容易了。

要自保，还差点儿。

沈宣忱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段柚被沈宣忱饱含算计的目光看地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张了张嘴，还是没问沈宣忱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

容池从那座九层塔出来以后，暂且便住在了寒月池。

原属他的那座山因多年无人管理，弟子们有意无意地都懈怠了，眼下他若要搬回去，只怕还要过几日。

秀竹山上，劫云汇聚在一处，旋即狠狠朝地上劈去。

容池的目光越过诸多山峰，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进阶之事一向少见，若无人护住，只怕这弟子凶多吉少了。

陈涩蹑手蹑脚地贴着流光阁往外走去。

一看见秀竹山上的劫云，连忙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露出羡慕的神色。

“段师兄莫非又进阶了？”

容池原本还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师妹这跳脱的小徒弟，不想这小徒弟傻的可爱，竟自言自语出了声。

他轻咳一声，“段师兄是谁？”

陈涩自得道，“师叔你有所不知，段师兄乃前一等世家之首段氏嫡子，眼下是宗主首徒，他天生玄灵根，已经连续两次都是进阶，加上这次，可就是第三次了……”

话一说完，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连忙闭嘴。

原以为会等来容池的一顿痛斥，没想到对方却慈爱地对他说夜里不要四处乱走……

与师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陈涩黯然地走了。

真是想念师尊的教鞭。

前段氏嫡子，那不就是子阳与宴风的孩子。

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回到了房中做了推演之术。

……

沈宣忱正大光明地将人牵进了自己房间，义正言辞道，“别的房间都没有收拾，你暂且在这里凑合几晚吧。”

他目不斜视地让出了大床，往外间走去。

还未走到，他忽而回头，“对了，本座的大师兄出关了，这些日子你穿校服吧。”

毕竟大师兄跟别人不一样，在大师兄面前做错了什么事，总会让人有种愧疚的感觉，那种自己万事都不足于弥补自己过错的感觉。

他说罢，目光似无意间扫过段柚的脚脖子，银白色的脚链将本就嫩白的脚脖子衬地更加精致了。

火辣辣的目光落在段柚的脚上，段柚立刻回以眼刀。

沈宣忱干笑地收回视线，安分地走到了外间。

反正总有一天这整个人都是他的。

不急，不急。

段柚疑神疑鬼地看着沈宣忱的身影，一股不踏实的感觉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