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足水兽的爪子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认真洗过了。

段柚瞧着钱九血肉模糊的背，歉疚极了。

若是钱九没帮他挡那一下，这时他可能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首躺在地上了。

待段柚和周不武清理完钱九背后的伤势，他冷汗涔涔，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幸亏那三足水兽已经死了，河水也恢复了正常。

周不武试了试体内灵力，发现灵力也回来了，想必是那三足水兽用了什么法子，暂且禁锢了他们的灵力。

段柚看了看旁边被自己敲晕的游菀，见周不武不打算管她，只好自己将她搬到树下。

他坐在河边擦了擦手。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他狼狈的俊脸，他将脸上的血擦了，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脸颊上的伤痕。

河边支起了一个火盆，段柚洗了三足水兽的两只腿，抹上了独家特制香油。

香飘飘的烤肉的味道钻进了游菀的鼻子。

她吸了吸鼻子，睁开双眼，觉得后脑勺有点痛。

“师兄？这是什么？”

段柚笑道，“妖兽的腿。”

“好香啊！这个是给我的吗？”

游菀看着他手上的水兽腿，咽了咽口水。

这小孽种倒还有一手，可惜也只有在这种方面了。

段柚大方地给了她一条腿，笑道，“吃吧，吃完好上路。”

他拿着另一条腿，走向周不武。

“周师兄，钱师兄。”

钱九忍痛道，“这三足水兽得来实属不易，你自己吃吧。”

段柚摇头，“……我不便。”

众所周知段柚的母亲乃狼族宴风，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族。

段柚出生之前，所有人都担心他是半妖之体，然而直到段氏覆灭，他和沈宣忱在檀云宗待了十四年，也从未显露出一丝妖气，是以大家早就认为他是人了。

周不武暗叹，只怕并非是段师弟没有露出一丝妖气，而是——被宗主瞒下来看吧……

果然，宗主亲手救下的段师弟，又怎么会让段师弟葬送在他的手上？

周不武接过段柚的腿，面无表情地塞进钱九的嘴里，“吃。”

钱九无力反抗，且他身受重伤，三足水兽大补，他食之大有裨益。

……

三足水兽虽死，可段柚心里却仍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落到中岛时恰是清晨，此时天色已晚，河面倒映着漫天星宿，如一面平滑的镜子。

翌日，周不武背着钱九踏上不武剑。

段柚与他并肩而立。

游菀落在他们身后，撇了撇嘴。

飞过河中央时，碧绿色的触手忽然从水面伸出，紧紧缠住了游菀的剑柄。

“啊！”

只听一声惨叫，游菀噗通一声落下水。

“师兄……师兄救我！”

“我……我不会水！”

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她扑打着水面，却被狠狠拽了下去。

钱九拧起眉，催促道，“周师兄，快些，你去帮她！”

周不武加快速度，将钱九安置在了对岸。

段柚降低了些，他伸出手，“抓住我！”

游菀被那触手时不时地拽一下，绝望又崩溃，哪里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他的手。

段柚只好微微躬着腿，瞅准她的手，猛地抓住。

抓住段柚的一瞬间，游菀猛地将他往下一拽。

此刻段柚心里并未设防，他脚下一滑，紧跟着落下河。

又是噗通一声。

周不武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却见咸鱼在水面急地打转，徘徊许久却不能下去。他见游菀在水中挣扎地筋疲力尽，偏偏不见段柚身影，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段师弟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眼下段师弟不在，还是得先救人。

就算再怎么看不惯游菀，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游菀去死，毕竟这是他的同门。

水下似乎有好几双手，紧紧抓住游菀的脚不方，周不武皱起眉，恐怕这水下还有别的东西。

不过水下的东西似乎对游菀并不是十分感兴趣，周不武拉了游菀好几下，终于将她拉出了水面。

他虽然话少，但脑子却没问题。

游菀的修为绝不低于自家师弟陈涩，可方才她却丝毫没有用上一丝灵力。

究竟是水下的东西有问题，还是游菀有问题？

但这时也容不得他多想。

“少宗主？”

游菀抱着双臂，一双大眼包着一滩泪水，她抖着唇，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段师兄……段师兄……”

周不武的眼神似乎有些质疑她，游菀咬了咬下唇，哭出声来，“段师兄他掉下水了！”

周不武被她哭得烦躁，“别哭了！”

……

段柚被游菀拖下水后，碧绿色的水草立刻缠了上去——这可不比缠住游菀用的那种小打小闹的力道。

段柚憋着一口气，他其实也是不会水的，可这种情况下，不想死就不能慌，他只能憋着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修仙之人总是有些自保的法子，他缓了缓情绪，看向缠住自己的东西。

脑中闪过游菀方才的样子。

段柚心里一阵透亮，她是故意的。

想借刀杀人。

他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这么不遗余力的对付自己？

“你这个坏人！”

“我大哥分明已经放过你们了！”

“你们凭什么要杀了他！”

女童恼怒的声音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他伤我师兄，欲害我性命，我为何不能杀他？”

段柚冷静下来，钱九因他被那三足水兽重伤，那三足水兽闻了血味更是下了死手，他若不杀了那水兽，只怕现在死的就是他们四人。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女童的声音顿时消失。

段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但他不能呼吸，只能尽量憋住。

阴暗幽深的水底，被水草紧紧包裹住的纤细脚腕缓缓发出柔和的光芒。

段柚眼前发晕，这河水里下了禁制，水草在底下简直是个小霸王，他一时奈何不得。

见脚腕处发出的光芒，他忽然想起了沈宣忱。

若是沈宣忱是他，他会怎么做？

咸鱼忽然冲破了水面的禁制，猛地沉入段柚手中。

刹那间水底光芒四射，碧绿色的水草顿时被绞作残片。

段柚突出水面，直飞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