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璃自知理亏，白了方清和一眼，倒也没做声，扭头牵着尔萧就往前走。

原来她也有自知理亏不反唇相讥的时候？方清和反倒觉得有几分出乎意料。

一路上尔萧很开心地和郁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幸好这孩子又活泼又可爱，一点都不像她舅舅，郁璃这么想着。不过她真的没想到方清和居然真的会自己跑来买甜甜圈，看来他真的很疼外甥女，这人也不是没有优点嘛，至少对家人很好。

刚才在贝叶书斋里掌柜给了不少墨块让她选要什么工艺，她哪懂这个啊，于是一股脑的全部拿了放进绣囊，打算带回去让燕柔和苏少卿帮着选。墨块这东西看着小，然则分量可真不轻，还没走多远呢，郁璃就觉得绣囊的丝带压得自己肩膀隐隐生痛。

于是便让尔萧跟着方清和，想调整下带子好让自己的肩膀舒服点。郁璃刚拿下绣囊，只见方清和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后拉。郁璃一时没注意，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幸好有方清和扶住，可手上的绣囊却掉在了地上。

“你干嘛啊！想杀人啊！”郁璃刚想抱怨，只见一辆马车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地站在了路中央了。若不是方清和眼明手快拉开了自己，大概会被马车撞到吧。

又一次被方清和救了，应该说声谢谢吧。可是那人可是混蛋方清和啊，郁璃总觉得对着他那张故作深沉的刻薄脸，自己说不出谢谢2字。

“别站在路中间。”看到郁璃脸上的神情如万花筒般千变万化，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方清和随口说了句提醒她注意安全的话。

“你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郁璃却误以为方清和在嘲讽自己走路不看路，不满地说道，“就不会待人和善些吗？”

郁璃的指责让方清和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她继续抱怨：“看来一个人受的教育很重要，找那种自命清高的人教读书，难怪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不知道你这样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自命清高的人教读书？”方清和完全不明白郁璃所指。

“有个卖字画的老头，自称教过你读书。和你还真是一个鬼样子，永远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说起那个买字画的老头，郁璃就生气，上回她不过骂了方清和一句，那老头居然就直接把自己赶走。真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和气生财的道理都不懂，活该没生意。

“教过我读书？这人长什么样？”方清和像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的样子，急忙打听。

方清和问得急，反倒让郁璃没功夫毒舌了，认真回想了下：“50多岁的样子，瘦瘦高高的个子，还有一撮小胡子。”

“宋先生！”方清和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老师？”

“卖字画？他为何会卖字画？”方清和答非所问。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卖字画，就在街边摆了个摊位，挂着些字画再卖。”

“在哪里？带我去。”

郁璃本想拒绝，求人办事居然连个请字都不说，亏他还自称是读书人呢，一点礼貌都没有。不过看他神情似乎很着急的样子，看来对这事真的很上心。算了，就当做一回好事吧，不和他计较了，反正也不远。

“你看，就在那。”想到上回那个老头的态度，郁璃可不想再去自讨没趣，并没有走近，隔着一段距离就停下指给方清和看。

“真的是宋先生！”方清和失声惊呼，“他怎么落魄至此了？”

“他真是你老师？”

“我的启蒙恩师。”方清和看着字画摊，神情浓重，“一直到我去开封之前都是跟着他读书。三年前我回乡时还见过他，这次返乡我本是要拜访他的，却听闻他已经变卖家产，去了外乡，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本地。一代鸿儒居然落魄至此！”

说着方清和就要过去，郁璃急忙拉住他：“你过去干嘛？”

“他是我恩师，我岂能不过问？”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郁璃硬是把方清和拉回街角，确定字画摊上的人看不到他们，“你说他一代鸿儒？”

“没错，宋先生的学富五车。”

“那我问你，这样的有学问的人为什么会在街边卖字画？”

“我正要去问他。”

“你的脑子呢？”郁璃急得直跺脚，“他那么清高的人若不是遭遇变故怎么会肯纡尊降贵靠卖字画为生？他明知道有你这么个有钱的学生，宁可落魄却不愿意向你求助，你说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方清和到真没想过这些。

“摆明了就是他不愿意被人看到他落魄的样子。”郁璃看了方清和一眼，这个温室里的大少爷还真是不懂人情世故，“他宁可街头卖画却要骗你们说去了外乡，就是不想过去认识他人看到他如今的样子，你偏还要到他面前去看他的落魄相。你这是在帮他还是在嘲弄他？”

方清和语塞，果然是自己考虑不周。他看着郁璃，没想到这个像野猴子一般的山野村妇居然还有这般细密的心思，看来之前真的是自己小看她了。

“我有一事想求姑娘。”方清和忽然对着郁璃一揖到底。

“啊！你求我！”郁璃被方清和的举动惊住了，那个看不起任何人的方清和居然也会有说话这么客气的时候！

“是。”方清和正色道：“我想请郁璃姑娘代我去帮帮宋先生。不论发生了什么，毕竟宋先生是我启蒙恩师，我不忍看他如今的境遇。姑娘说的是，宋先生如今怕是最不愿见到我，我不便出面，想烦请姑娘待我出面。”

“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人还挺念旧的，良心不坏。不过他要是一求我，我就答应，那我多没面子啊！难得他对我这么客气，怎么能不趁机欺负他一下呢？郁璃故意摆出冷傲的样子，“帮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方清和果然被郁璃的话问住了，只见他稍稍想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把我家的粮卖给你。”

“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击掌为誓。”郁璃举起了手掌。

方清和毫不犹豫地轻击郁璃手掌。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