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生长在乡下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江家好歹也算是本地乡绅，本该是懂些体面的，怎生教养出如此粗卑无礼的女儿？果不其然，村野山夫目不识丁，不懂礼法。

方清和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气恼，回想起来，每每与江若堇相遇都便不得好事，世人皆云村妇辛泼，果不欺我。

“少爷，人已经送走了。”钱管家恭顺地进来回话，说完便要走。

少爷面色不善，还是不要多言为好。虽然为主解愁乃为仆之道的首要原则，但是趋利避害亦是人之本能。何况这位少爷从京里回来不过数月，秉性脾气自己尚未摸清，只是看着他平时做事之风也不像是什么温善大度之人，自己还是不要引火上身为好。

“等等。”

钱管家只觉脑袋一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正想着要避开麻烦，可麻烦还偏偏自己找上了。

“少爷，还有什么事？”心里虽然不乐意，可脸上还是挂上一副谦卑的笑容。

“以后，这江家的人再来，直接打发回去。”

“知道的。”

“还有那个什么叫苏少卿的，再有什么引荐帖子也不必收了，还回去便是。”

“嗳。”

看来少爷是真的生气了，钱管家心里默念。其实这位江家小姐并无什么恶意，说少爷的那句虽无礼可不也是事实嘛。要说说话不好听，不留情面，当面拒人千里的少爷也不见得好到哪去。这二人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多少。

见方清和不再作声，钱管家躬身退出，可还没出门，就听到方清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她今天说的收粮，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管家觉得自己听错了，少爷居然问起了收租的事情。少爷最是不屑经营之事，平日里但凡有事要他决定，都少不得被他说“你决定就好了，别拿这种市井俗事来烦我”。

“少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钱管家转回身子，陪笑着说。

“我说那个江家小姐说的收粮是怎么回事？”

“哦，我们家的地租出去，每年是要收租子的。佃户直接拿收来的粮食当租子交。我们家也吃不完那么多米啊，所以租子收来之后就卖给米行折现钱。江家小姐说的应该是就是要买我们家卖给米行的米吧。”钱管家一本正经地给解释，“少爷要是想查账的话，我这就去拿账本。”

“不用了，我就随口一问。”

方清和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面色依旧平静，但眼神似乎却有几分飘忽。钱管家肯定自己是看错了，家里这位少爷那可是泰山崩顶面不改色的主。

方清和还在对郁璃的无礼愤然不已，而此时的郁璃全部心思已经被另一件事情所吸引，早把方清和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郁璃刚踏进家门，穗儿就急急地跑来；“小姐，小牛快死了。”

“什么？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快死了呢？牛奶给它们喝了吗？”郁璃边说边快步走到后院。

只见三只小牛七倒八歪地躺在装满牛奶的铜盆边，不喝牛奶也不动弹，若不是还能看到肚子还有轻微的起伏，郁璃会以为它们已经死了。

“小姐出门之后我找了些草料来喂牛。”穗儿指着地上的一堆草料，自从郁璃买了牛回家，照料母牛的活就落到了穗儿肩上，院子里的花草早被啃得只剩下残枝剩叶了，她每天去外面找草料，好在是在乡间，遍地的青草，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发现这大半天的，小牛居然一口奶都没喝，就这么躺着喘气。”

“小姐，这些小牛终究还是活不了啊。”在一旁查看小牛的江安惋惜地说，“现在这要怎么办？”

郁璃也知道这些小牛原本就没什么活下来的可能，但是毕竟是一出生就被她带回来的，这才没几天就死了，难免伤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母牛像是已经知道了即将失去幼崽，在一旁“哞哞”的叫个不停，一声比一声哀怨。

“牛大姐，我已经尽力了。”郁璃轻轻摩挲着母牛的脖子。稍许，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穗儿，把牛牵走。安叔，这附近可有屠户？”

“有啊。”

“赶紧去请来。”

“你下决心了？”燕柔明白郁璃要做什么。

“嗯～～这事以后在所难免。还是早适应为好。“郁璃坚定地说。

养牛本就是为了取牛奶，若是牛奶全被小牛喝了，那可不行。将来养多了牛，为保证牛奶供应而宰杀小牛是必然之事，即使现代养殖业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人类的利己行为有时真的是异常残忍。

不忍心再看小牛的惨状，郁璃快步走出后院。

“你把牛养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啊，想过要怎么安置母牛吗？”燕柔也跟着走了出来。

“其实我早想好了，只是因为小牛暂不处置。如今小牛都死了，也该是时候安置它了。”郁璃回答，“倒是你，你的奶茶店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苏少卿说医馆旁边的有间屋子空着，可给我开店。”

“那可太好了，开在医馆旁边，也好有个照应。这万一要是客人吃坏了肚子，也可以立刻就医，一举两得，完美。”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若是真能让狗嘴里长出象牙，诺贝尔生物奖就是你的了！”郁璃一点不介意，“既然店面有了，牛奶也有了，那你还在等什么？”

“我想。。。找个人帮忙。”燕柔有些没底气地轻声说。

郁璃明白了，燕柔终究是个没干过重活的人，真要她一个人开店干活，她可真干不了，尤其是做甜甜圈。揉面可是个力气活，煎炸也是个又累又脏的活，她不乐意干。早说呢？其实自己早替她想到这事了，若是早说她又何必操这个心呢？这人真是和苏少卿待久了，也学得他那般有话不直接说的毛病了。

“我已经替你找好人了，你就放宽心，赶紧准备新店开张吧。”

“真的？”

“当然真的啦，我是谁啊！只要是你有需求的，我早就替你想好了。一会和我一起去见你的雇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