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荣家姐妹杏眸一扫而过，眉梢眼角挂上戾色。

“太子不愿解释也罢，本宫就写封亲笔信，好好问问父皇，太子妃能否是进过刑部大牢，妇德不修的女子！”

“不是太子妃……”李渼这才抬起头，弱弱的回了一句。

“芙蕖公主，薰儿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足以匹配殿下，但薰儿是真心爱慕太子殿下的。

从十年前第一次见面就倾心不已，仰慕殿下的风姿，若不是当初我九妹的缘故，薰儿早就是……”

荣薰的话刻意没有说完，引人遐想。

可荣小九就是知道，这姐俩在从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心思就活泛起来。

荣慎由对自己的愧疚，也被刻意选择的遗忘了。

反正在他们心里“荣小九”死了，怎么败坏都行。

她看着荣薰那暗自得意的神色，眉梢眼角里的算计，火气是蹭蹭往外冒。

她脸色一禀，问道“太子殿下许了人家事侧妃，良娣，亦或是良媛？”

“良媛……”

李渼就跟狗拉屎似的，不停的踱着小碎步，很是不安。

他一方面觉得荣薰可怜，又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表哥，他知道荣小九与家中姐妹不合，但事情不是都过去了，荣薰已经知道错了，也受了应有的惩罚，该放开的，就放开吧！

莫泫卿一直都知道李渼骨子里的那种软弱，毕竟皇舅还是光王的时候，地位卑微，李渼也跟着受欺负，对于童年塑造的男人气魄差了些，不能期望太高。

可这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倘若一个人从根底下就是坏的，那就不要期待会有痛改前非的可能。

莫泫卿道“殿下，下官奉劝您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万事小心。”

“何意？”

“普通人识人不明，害得是自己，乃至是家人，而殿下为一国储君……”祸害的则是整个江山，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一旁的荣薰简直气得要呕出血，但“温柔可人”的她不能生气，不能事态，于是给荣燕使了眼色。

荣燕如今还要依仗她，自然心甘情愿的给他当抢使。

荣燕道“你放肆！”

莫泫卿没有给这些人一个眼神，对着李渼，道“日后下官，就只是下官。”咱们不再是表亲。

李渼拉着莫泫卿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表哥，很是委屈。

他恨憋屈，但却不知道怪谁。

荣小九看着莫泫卿的架势，她却冷静下来了。

这一路荣薰还不知道怎么哄李渼了，枕边风可真厉害。

这个李渼看着不错，但实则耳根子软，若不然让荣薰给莫泫卿吹一个看看？

也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她，才能拿下英明神武的莫泫卿。

莫泫卿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皇子的争端中，一来圣人正值壮年，二来是谁也入不了眼。

李渼算是矬子里拔出的尖子，勉勉强强那种。

面对荣燕的扎刺，荣薰的做作，李渼连个指责都没有，就想着化干戈为玉帛，简直痴人说梦。

如今太子的缺点在无意识中暴露出来，依着莫泫卿的性子不会再保一个傻太子登基，去祸害天下苍生，顶多念着亲情的关系，护他做一个闲散王爷。

荣小九给莫泫卿泡了一壶滋养元气的虫草人参茶，将手中热水轻轻撂下，把茶盏递了过去。

目前太子还是太子，不能不敬。

“不说私事了，谈谈国事吧！

近日吐蕃军在我大溏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官员尸位素餐，直接就让化整为零的吐蕃军入境，后又顺着高涨得洪水到了陕州。

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因此丧命，又有多少的家庭支离破碎？

皇恩浩荡，来治洪水的工部侍郎看不下去了，在没有任何辎重补给的情况下封城，亲自率领五千莫家军，将三万两千余敌军歼灭。

我军无一亡，共有八十余人伤，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诸位大人不应该嘉奖嘛？

反而在议论荣荛，这位罪臣，他身为陕州观察使，在陕州根基极深，难道吐蕃入境？

好，退一万步说，荣荛真的不知道。”

荣小九一挥手，让青橘给太子递上账册。

“这是兵器库的清点单子，数字只是之前库房的统计单子的零头。”

她随手揪指出了几点，账册都是给上面看的，同实际的库存数完全不符。

随后荣小九让人将荣荛从隔壁给带过来，

她走近几步，直视着荣燕，气场全开道“这种对于敌军洗劫完全不知，百姓生死完全不顾的官员，就是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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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堂哥？”

荣小九俯视着荣慎由，道“如此毒瘤扼制了我军战斗力，万死不足以平民愤，荣相爷还要护着？”

“公主，男人间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不要随意议论了，我家殿下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荣薰弱弱的提醒着，宛如一支贴心的解语花。

“本官同你家殿下不同，就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不过本官舍不得夫人操劳。”

莫泫卿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寓意方胜平安辟邪的方胜红结，这是小姑娘送给他的，他一直都佩戴在身边，有事没事就摸一摸。

他笑的温柔，道“夫人后面的事，就由为夫来说吧！”

荣薰悻悻的闭嘴不言，喝了杯茶降了降火气。

她想让李渼也帮自己说话的，但是李渼根本不看她。

男人啊，果然提上裤子就不认了，昨夜床笫之间对她是那么温柔，今日……

这时莫泫卿又说话了。

“忘了告诉诸位大人了，昨日我军恰好在敌将庞结心的袜子里搜到大溏的堪舆图。

说来也巧，经过辨认，上面标注的字迹，倒是像极了荣荛书童的字迹！”

在座的的几人皆是高官，但面对莫泫卿，却不禁被他忽然散发的气场惊住。

尤其是荣慎由，不知是吓得，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官途，心惊肉跳得冷汗直冒，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是荣荛给庞结心的嘛？”

莫泫卿郑重点颔首。

哼，怎么可能是真的？

荣荛才没那么傻，用贴身人去给敌方送信。

信当然是他逼着那个书童写的，之后再让其自尽，他履行承诺替书童保下妻儿。

荣荛是个既小心又精明的人，其实做贪官的人就没有傻的，相反的都很聪明，只不过不用在正道上，都用来阿谀奉承和剥削百姓，捞油水上面了。

被五花大绑的荣荛，拼命摇头，那是通敌叛国的罪证，他的确写了一份，但用的是墨鱼汁写的，这都多久了，那字迹它早就自己消下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证据？

这都是假的，临摹的，伪造的！

荣慎由对于这个外甥是有感情的，见他被堵着嘴，就想要给荣荛说真话的机会。

他正要抬手的时候。

荣小九笑得露出小虎牙，道“你要否认对不对，要说是假的对不对？”

“嗯嗯！”荣荛玩命的点头，他就是要这么说的。

荣慎由也投去怀疑的眼神，疑问道“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荣小九抖了抖丝帕，狡黠的眨眨眼，道“刑部大牢里的每个犯人，都这么说。”

莫泫卿伪造证据的时候，同她通了气。

不将荣荛弄得万劫不复，她率兵屠了朝廷命官的府邸，可就是死罪。

就算圣人不杀她，她公主的名头也定要被废黜了。

那她要如何骄傲的站在莫大人身侧？

荣荛被气得急火攻心，一口血被卡在喉咙里，又被塞在嘴里的臭袜子给堵了回去。

瞧见对方阵脚已乱，荣小九继续露出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淡淡的浅笑着。

荣薰比荣燕冷静多了，她看出李渼需要莫侍郎的支持，也明白荣荛的事会牵连上荣慎由，道“公主，何必对我荣府赶尽杀绝？”

“荣薰你的骨气呢！”荣燕愤恨的攥着拳头，恨不得宰了荣小九，但是被莫泫卿保护的密不透风，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狠狠地挖几眼荣小九。

荣小九扫了一眼荣燕，眉毛微挑，道“国法大于天！”

荣薰豆大的冷汗，冒得更厉害了，眼神闪烁不定。

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曾受过胯下之辱。

“噗咚！”荣薰给荣小九跪下了。

荣小九双手支起太师椅扶手，小腿一蜷，在荣薰跪下的瞬间，她就逃离的自己的位置。

她嘲讽道“本宫可受不起堂堂的四品良媛的跪拜大礼。”

她早就防着这姐俩了。

她可是被欺负了十年，她敢说没有人比自己，还了解这二位。

荣薰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她的脸皮被丢在了地上，让对方狠狠的踩。

耻辱感席卷着自己，她无底自容。

那张温柔的脸皮终于挂不住了，变得狰狞。

她正要破口大骂。

就见莫泫卿上前一步挡住荣小九，荣薰不得不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张口结舌道“哼！走着瞧！”

“良媛客气了，大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荣小九不可置否的微微点头，脸上不辨喜怒的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即，泾渭分明的在空中画了条线，道“您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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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

荣薰听了这话，本就气得双腿打颤，这会更是脚下踉跄几步，直接压倒走在前面下楼梯的萧菜身上，二人一起滚下了木楼梯。

莫泫卿将李渼等人也一起请了出去，紧接着就将门给关上了。

这一切都让李渼反应不过来，他收回要推门的手，想着下次一定要好好和解释一下。

程溁眨着水汪汪无辜的眸子，嘟着嘴，道“泫哥哥，咱们这回连着太子也给一起得罪了。”

“不怪小九，是那些人招人恨！”莫泫卿的语气斩钉截铁，他的小姑娘没有错。

“咱们即刻动身离开这里，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说不好要将咱们一行人全部灭口，待时圣人过问起来，天高皇帝远的，也是死无对证。”

荣小九摆弄着插在白瓷瓶中的芙蓉花，眸子滴溜溜一转，眉飞色舞的得意着，笑得露出小虎牙，对他满是依赖。

“还好咱们趁着他们来之前，连夜便从战场上将众多的战利品都分发给了百姓，要不然依着荣薰的性子，定会教唆太子将财务昧起来！”

“李渼耳根子软，和萧菜这些人混，学不了好，小九就往后看吧，早晚失了圣心。”

莫泫卿宠溺的瞅着她。

每当被她这样信赖的瞅着，他便会想自己够不够努力，值不值得被如此美好的人儿，瞧上一眼。

这一生只要能看到小姑娘的笑脸，他便甘愿奉上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走，今日有集市，战火初歇，城中百姓也未收到波及，定会很热闹的。”

这也许是她们在陕县了的最后一日了。

二人名气太大，乔装打扮后才出发。

到了集市，四面八方全是挤挤挨挨的百姓。

无数小摊、小贩在沿街叫卖吃食，大部分都是陕县特产。

小姑娘见着什么都要好奇的看看，但却什么都舍不得买。

他看到她的小手，一直紧紧地捂着袖兜里的荷包，似乎生怕被人抢走。

这不是莫泫卿第一次陪荣小九逛集市。

但他还是觉得很新鲜，看着她欣喜的笑脸，他的内心就会很充实。

他随身都带着铜板，买了包五香味的瓜子，递给她，道“我来拿钱袋子就好。”

荣小九觉得钱袋子放在他的手里，比自己这里更安全，毫不犹豫的就给了他。

她无钱一身轻，一边嗑瓜子，一边雀跃地在人群中乱蹿，好似夏日里的小麻雀，活波讨喜。

“糖人，那里有画糖人的！”

荣小九怕人多走散了，拉着莫泫卿就挤进人堆。

她挤到最前，道“老爷爷，可不可以勾画一朵芙蓉花？”

她的第一个封号就是芙蓉，明着是圣人封的，其实是莫泫卿给她的。

再说她长得这么好看，比做芙蓉也很恰当。

不过片刻，芙蓉花就勾画成了，有些像华贵的牡丹，不过也很美。

她握着芙蓉花的糖人，娇羞地瞄一眼莫泫卿。

她趁着集市嘈杂，踮起脚尖，把芙蓉花凑到他嘴边，道“芙蓉花送哥哥！”

莫泫卿垂眸瞧她，看似献上芙蓉，但似乎又是在表白。

他不自觉的红了脸。

借着她的小手，歪头咬住“芙蓉花”。

小心翼翼的嚼了一口，含笑道“没有小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