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黑烟似乎将苍穹都染黑了，散发出呛鼻的味道。

荣小九被呛得直咳嗽，掏出锦帕捂住了口鼻，道“这空气脏脏的，吸进去对身体不好，让兵士们用帕子遮住脸吧？”

“准了！”莫泫卿一挥手，兵士们就全用帕子系在脸上，遮挡住了口鼻间的黑烟。

荣小九忽然想到一件要事，道“对了，哥哥，吐蕃来袭的事情，是不是要秉明圣人？”

“我在晌午时就写了亲笔密信，三百里加急送了过去。”莫泫卿对于她的细心很是受用。

不过，他觉得这里乌烟瘴气，不适合娇柔的小姑娘，劝道“小九回府歇息去吧，这里有我。”

“那好吧......”

荣小九耷拉着小脑袋，心中虽然舍不得他，但莫泫卿接下来还要再处理一大堆要事，荣小九不想打搅他，因此同意回府。

她在琥珀等人的护送中，下了城楼，往城中走。

远处传来役夫们操练的声音。

荣小九特意绕路过去瞅了一眼，训练的都很认真，但明显与莫家军有差距。

“夫人好！”

“夫人辛苦了！”

荣小九坐在马车里，正扒头往外瞅。

忽然被人发现，众人都对她投来崇拜的目光，一个又一个的人通通都对她问好。

“夫人辛苦了！”

最后士兵齐呼，喊声震天。

荣小九有点懵，微笑着，摆了摆手，表示她很好，也不辛苦。

她偷摸的打探一下，才知道这些兵士们为何对自己这么崇拜。

原来她用巨型孔明灯救出莫泫卿的事迹，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且已经传出很多个花样，有说她是一身戎装，敢爱敢恨的女将军，也有说她是救苦救难的天女下凡，拯救人间。

还有更邪乎的说，她一口气吹出一把三味真火，将五万敌军烧的灰飞烟灭。

总之被传的神乎其神。

任她脸皮再厚，也都有些脸红。

她这辈子都未曾被人如此崇拜过。

一路走来脚底下云里雾里的，仿佛踩在了棉花上，有点发飘。

她到了荣府后，要了浴汤。

在外面也就罢了，这会儿空闲，哪里还忍得了浑身脏兮兮的？

结果，青橘告诉她，荣府无需准备热水，后院的浴池连着温泉，直接洗漱就可以了。

温泉池弄得非常有野趣，虽然是内室但却种满了花草，很是漂亮。

荣小九赞了一句，贪官会享受，就泡在里面。

温泉果真与木桶不一样，泡的她都不想出来了，干脆在里面睡了一觉。

另一头，北城门。

吐蕃军失去了将领庞结心，无人指挥，立刻陷入混乱，里面的几个千户因意见不统一，大打出手，终于有一波人胜出，于是就开始攻城。

然后，攻城锤就陷入大坑里面，推不动了，里面还有刺鼻的粉末。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片片的火箭就从天而降。

他们就陷入火海，还来了一阵暴风，将他们整个队伍，将近三万兵马全部都给烧着了。

火势滔天，几乎转眼的功夫，吐蕃兵就陨了七、八成。

尤其是阵前对峙着的勇士们，那些是他们最英勇的人，也是烧得最狠，全都都烧成黑炭了。

后面那些侥幸逃出生天的兵士，面对“天意”疲惫而迷茫，似乎看不到生得希望。

城楼上，莫泫卿与敌方的落败不同，他很沉着，瞧准战机，下了城楼，重整战阵，从东城们出兵。

就算火灭了，但北城门的土地都烧得火热，一时间根本无法下脚，但战机不容延误，西城门外有尚婢婢虎视眈眈，不宜出征，若是南城门，恐被敌人前后夹击，唯有东城门可行。

莫泫卿命一千骑兵为前锋左哨，从正路迎战。

又安排一队为前锋右哨，由涧河下前进击敌方散兵。

一队为中哨正兵，两小队为左右翼，分随左右前锋，同负责来往策应。

吐蕃散兵继续悄然向后移动，寻找机会逃窜。

这令伺机而动的莫泫卿，即刻下令，开始猛烈进攻。

莫泫卿站在高高的东城门上，纵身一跃，立于城墙的边沿处，注视着纷乱的吐蕃军，冷冷的命令，道“弓箭手，准备！”

待吐蕃军被莫家军驱赶到比较集中的地方，莫泫卿举起那腕间覆盖着盔甲略带薄茧的手，猛地往下一挥，道“放！”

但见大批吐蕃残兵又纷纷倒了下去，侥幸没有被打中的，慌忙回身逃命，你冲我撞，互相践踏，队伍大乱。

莫泫卿瞧着大决战的战机已到，大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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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杀！”

刹时间，左右前锋奋勇冲了上去，展开新一轮绝杀，被激励士气的亲卫，将手中的兵器挥的是密不透风，刀起刀落，便是一颗敌人的向上人头。

吐蕃千户莽罗终于醒过味来，瞧着大势已去的战事，拄着长枪站起来，阻止起纷乱兵士，列一字长蛇阵迎战。

本就在与莫泫卿的激战中，受了内伤的莽罗，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一连吐了几口鲜血。

吐蕃军由于战线太长，这些时日一直没日没夜的乘船赶路，如今不仅身体疲惫不堪，内心更是受了很大的疮伤。

力量以及斗志，皆被削弱得所剩无几，越来越处于被屠宰的地位。

莫家军人数虽少，但各个都是精兵，功夫好得自是不必说，这会儿在莫泫卿的率领下，在气势上是压倒性的存在，斗志俱增，自是越战越勇，士气大涨，完全把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如今他们见了莫家军，便吓得腿脚打颤，几个千户们绝望的瞧着，黄色的土地上满是焦黑，或残缺尸体的同族。

遂不得不命吐蕃军，捡了几个村中的竹筏，趁着洪水泛滥，撑至河水深处，为族人寻得一线生机。

荣小九补了一觉后，就觉得有些睡不醒了，但她可是贤内助，绝对不能大敌当前还犯懒。

于是他就开始为兵士们的口粮担忧，这时接到琥珀传来的消息，说是辎重已经运到，停在涧河上等他们去取。

战情紧急，无论有没有人呢来交接，明日辎重船就起锚，不会有任何停留。

莫泫卿自然是没空交接，荣荛又被绑了，那剩下来的能主事的人也就只有荣小九了。

只不过地点有点危险，就算是水路，也要出了城，不过幸好东面是大溏的国土。

涧河深处，停泊洌港的辎重船上，荣小九正在与户部的人交接物品。

忽然遥遥的听到嘶吼的声音。

登时，荣小九预感到不好，她站在的高台一角，凝目望着纷乱逃来的吐蕃残军。

用“千里眼”仔细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敌兵。

她这运气也太背了吧？

周围烟雾缭绕，辎重船根本不明显，还能碰巧被发现，运势真是够衰的。

她可不想落在吐蕃手中，倘若到了敌人手中，自己还能有好不成？

她情愿自尽，也不愿意落在吐蕃手里，成为人质拖莫泫卿的后腿儿。

当机立断，把投石器概略对向目标，与琥珀的配合下，在里面放上石子。

荣小九从未摸过投石器，准确度自是不及莫泫卿那些老手，但足矣引起吐蕃残军的慌乱。

陡然间，石块落入水中声音轰鸣，水花弥漫，仿佛遮云蔽日，飞溅的水到处都是。

早已军心大乱的吐蕃军，一见莫家军还有“伏兵”，就更加慌乱，纷乱仓皇之中落入涧河水里，全部溃散开来。

夕阳的运河上的水雾甚浓，吐蕃根本看不清大船上有多少人，但又似乎没有一个人。

任何人在怒急攻心之时，皆是最容易犯错的，而这犯错的瞬间，就如同棋局里的错子。对手趁虚而入，乘胜追击，灭卒斩车。执棋者则一步错，步步乱，很快便会被吃掉。

心思百转之下，吐蕃千户们以为莫家军设下“空城计”，即刻全力撑着竹筏掉头，不奈用力过猛，竹筏散架落入水中。

莫泫卿调兵遣将忙个不停，看到船上发射的暗号，哪里还有对敌的从容淡定？

陡然间，莫泫卿焦急得直冒汗。

他的小姑娘不是在荣府补觉，怎么又跑到辎重船上？

他最担心的便是小姑娘遇险，可还是防不胜防。

莫泫卿来不及抹一把汗，浑身散发着戾气，大喝道“吐蕃已乱，乘胜追击，不留贼寇喘息！”

他耽搁一刻，小姑娘就有可能就会多受一分伤害。

话落，他便立时率领众人乘船而至，先不忙着对敌，而是将纷乱的吐蕃军驱离辎重船。

紧接着，莫泫卿等人乘胜追至黄河深处，近战接舷将吐蕃赶入水中。

一日之间，莫泫卿用五千莫家军杀光三万吐蕃精兵，己方无一人亡，仅有十人轻伤，可谓兵法上的以少胜多的光荣事迹，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方面。

城中百姓听说，莫家军的所向披靡，十分感动，一起擂鼓呐喊，陡然尘土飞扬，杀声满天。

岸边战鼓四起，黑烟滚滚，河水上也是人仰马翻，炮火连天，吐蕃军的殊死搏斗，在莫家军军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

在英勇亲卫队的众志成城下，不过片刻，便淹死五千余人，斩首五百余级，将这股吐蕃残兵歼杀得片甲不留，且活捉几位千户。

是夜，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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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泫卿将琐碎的事情都交给了姜青山，自己回来与小姑娘共用晚膳。

对外说是共用晚膳，其实是怕伤了小姑娘的面子。

两军交战之中，危机重重，那些穷途末路的残兵凶狠异常，若是碰上，她又没有武功，带着十多个人就出城去拿辎重，简直是不要命了。

必须好好教训！

荣小九看着他，尽管莫泫卿静静地坐在那儿，俊颜如画，甚至脸上还有着淡淡似有若无的笑意。

但是荣小九就是知道，他生气了，她有种撒腿儿就跑的冲动。

但这人是世上最疼爱自己的泫哥哥，她不能跑，跑了就不好再跑回来了，跌份的事不能干......

是以，她只能就这么乖乖的立站在原地，苍白着脸，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想大哭一通的，但是他似乎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将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又给吓没了。

她耷拉着眉毛，惨兮兮道“泫哥哥，小九错了！”

闻声，莫泫卿侧过脸瞅着她。

四目相对。

荣小九觉得，一股寒意从脚趾头，一路向着后背攀爬，最后连头发根儿都一阵麻意。

这一回，她是真的惹恼了他。

莫泫卿看着小姑娘苍白着脸，怂怂的立在那儿。

倏忽，她勾起了唇角，一抹淡冷的浅笑，盈于脸上。

他身上穿的战袍还未换下，自带一股威风凛凛，将他的俊逸衬得多了些英气。

再配上他那带着冷意的浅笑，有一种冷绝的英气射人的味道。

他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明明是轻轻的声音，但荣小九觉得那微弱的声音，似乎化成了匕首，扎着她的心脏。

荣小九吓得冷汗直冒，但不敢抬手去擦。

她低着头，一双漂亮的眸子滴溜溜乱转，在想着各种策略应对。

莫泫卿瞧着她那张吓得煞白的小脸，心里已经软了，但是他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小东西。

人呢，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唯有凭借真本事才能驰骋战场，否则在当将军前，人就没了。

他冷笑一声，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缓缓起身，往她跟前走了几步，直接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荣小九从来不知道，对她温柔的泫哥哥，原来如此可怕。

好像这才是真的他，那个战场上万人辟易的莫大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武威郡王。

“噹！”荣小九摇摇欲坠，狠狠地磕到了后面的花盆上。

华丽丽的晕倒了过去。

她本来想装晕的，但是在人家高手面前怕是会露馅，那就把自己磕晕过去吧！

莫泫卿万万没想到，他会将小丫头吓成这个模样。

他连一句重话都还没说呢！

他神色冷凝。

这回是真的冷凝，似乎就连桌上正冒热气的饭菜，都冻了起来。

莫泫卿赶紧将人抱了进了卧房，撸开她的衣袖，露出莲藕一般的小胳膊，给她把起脉来。

随着凝神把脉，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小姑娘的身子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不仅忧思过度，身体受了寒，似乎肺部还受了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