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泫卿在小姑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荣小九恍然大雾，秀眉微微上挑。

原来在萧尚书的请奏下，刑部大牢不得不放了那个冲撞太子的孕妇，也就是梁鹭。

谁让人家是孕妇呢，也许腹中还是萧邺的长孙。

不过真是未曾想到才没多久，梁鹭就又开始出来蹦哒了，还真是够生龙活虎啊！

莫泫卿瞧着小姑娘脸上从惊讶到平稳，再到嫌弃，最后是坦然。

小表情简直就是瞬息万变，莫泫卿瞧着稀罕，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梁鹭见莫泫卿没有对自己厌恶，还满脸的柔色，一定是还记挂着自己。

想起曾今的娃娃亲，梁鹭有了底气，上前几步，打算再拉进一些二人的距离，不成想雨天路滑，一脚踩在小石子上，对着店小二的方向直接扑了过去。

方才，店小二见自己冲撞了贵人，正要对荣小九道歉，所以对着她走来，与荣小九离得极近。

莫泫卿余光瞥见砸过来的一大团，本能的闪开。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姑娘还饿着呢，哪有功夫在这耽误。

一头砸在店小二怀里的梁鹭，顿时感觉脑袋发懵，因为店小二怕惹事，只能全力搀扶住她，这才未伤了梁鹭腹中的胎儿。

等梁鹭缓过劲儿来，哪里还有莫泫卿的影子，不禁心里发起了酸，将那个小妖精骂了一通。

这年前她就听说了，这莫沦涟可是入了太子殿下和圣人的眼，这次会试定会取中的，这进士及第的功名是没跑了，照着这个程度发展，日后定会有大机缘。

她与莫沦涟又沾亲带故的，若是嫁与她，未来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荣耀了，哪里还用采野菜艰辛度日呢？

梁鹭托着肚子直起腰，嫌弃的瞅了一眼店小二，仿佛沾染了晦气一般，拍打着被店小二沾染的地方，悻悻顺着街往前走。

包子铺里莫泫卿与荣小九临窗而坐，竹桌上摆着五个笼屉，灌汤、茴香、韭菜、纯肉、三鲜各一屉。

莫泫卿将腊八醋倒了一小碗，递给荣小九，虽然之前有梁鹭扫兴，但他只要日日都能瞧见小姑娘，莫泫卿便觉得自己从心里到外面，整个人通体的舒坦。

“泫哥哥也吃。”说着，荣小九将灌汤包给他夹了一个，筷子的力度不轻不重，吹弹可破的包子皮一点都未破，一看就是专业的吃货。

莫泫卿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大，正要往入口之时。

“沦涟弟，你怎能在这种地方用膳，如此自贬身份？”从窗户外传来一道犀利的女声。

这条街以美食闻名，梁鹭感觉莫泫卿定是来用膳的，见二人离开后，便挨家的酒楼需找，本都要放弃了，却在一家最低廉的路边小店吃包子，她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才确信。

“看看这地方，竹质简陋的桌子，土夯实的地面，啧啧......

沦涟弟，不是姐姐说你，您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好不容易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梁鹭越说越气愤，忽然瞧到荣小九脖颈间盈盈晃动的璎珞，采用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玫瑰七宝合成的众华璎珞，由世间众宝所成，有无量光明的寓意，只有宫中有，市面上千金难求。

可那璎珞竟随意的挂在那小狐狸精的身上，那珠光宝气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刺得梁鹭的眼生疼生疼的。

想着她被小狐狸精抢了宝贝，梁鹭的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

“太子殿下赏下的宝贝，那都是我的，怎么能给这小妖精糟蹋了......”

“啊！”不待梁鹭话落，一只茶盏直接飞了过去，堵在梁鹭的嘴里。

莫泫卿看在梁鹭是孕妇的份上，已经忍耐很久了，她的呱噪，他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小姑娘，就算是孕妇也不行。

梁鹭不过就是给不能人道的萧茁怀了孩子，好像整个洛京都要迁就她一般，谁给的脸面！

茶盏很硬，梁鹭痛得不能自己，与茶盏一同吐出的还有两颗血牙。

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着唇腔，却仍旧浇灭不了梁鹭心底深处的那股子温怒。她忽然生出了要毁掉莫沦涟名声以及仕途的想法。

紧接着，梁鹭在脸上摸了一把脸血水，道“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十月怀胎眼看着就要临盆了，夫君却被个有夫之妇勾搭走了，呜呜，这可让我们娘两如何活啊！”

梁鹭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极大，她将那隆起的大肚子硬是按在了莫泫卿的身上，而荣小九则成了红杏出墙。

霎时，围观的百姓就对荣小九指指点点，尤其是生育过的妇人，对她更是同仇敌忾。

“呵！”莫泫卿冷笑一声，缓缓起身，眸里对着梁鹭露出了杀意。

这个毒妇，自己都不知道腹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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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蒸还是萧茁的种，这会儿硬按到他的头上不说，还要给小姑娘扣上不守妇道的名声。

梁鹭瞧着混声戾气缠绕的莫泫卿向她走来，心中莫名的发怵，但瞧着周围围过来的看客，担子又大了起来，当今圣人执法严明，就是太子当街杀人都不行，更何谈一个穷书生。

“你要......要做什么！”梁鹭心中想个透彻，但在莫泫卿的威压下，舌头却不由自主的打结。

荣小九在继母边妩儿的蹉跎下，早就将性子打磨得外圆内方，此时不仅不急不躁，反而生出了好奇的心思。

“有夫之妇”四字，她本能的觉得有什么内情。

“姑娘，敢问您是哪位？”此刻，她不是荣小九，她是宿国公府的程澄，应当不认识梁鹭才对。

“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不认得奴家，我却直到您是宿国公府上的遗孤。”梁鹭避重就轻的答道。

她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所以才用血糊在脸上，不仅可遮盖面容，还能显得更为凄惨。

面对指指点点，荣小九从容的笑了笑，指着梁鹭梳理成姑娘的发髻，道“所以，姑娘时哪位呢？”

“夫人何必咄咄逼人，奴家不过是个被厌弃的女子罢了，呜呜呜！”

“姑娘此话何意？”

荣小九对着周围指指点点的妇人们，福身行礼后，又对着梁鹭，问道“我没打你，也未曾出言不逊，就连在众声指责中还能面带微笑的与姑娘问话，又从何处来的咄咄逼人？

难不成问个来历还能将人逼得求死不成？”

“呜呜，呜呜！”梁鹭就是不说她叫什么。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捏造可怜的身份，哽咽道“求夫人将我家夫君还给奴家吧，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我知道我家世门楣都低，配不上成了太子红人的夫君，我甘愿将正室之位让给夫人，只求留个容身之所.....砰！”

话落，梁鹭对着荣小九磕了一个响头。

荣小九侧身避开，将发式对着众人，道“姑娘您认错人了吧，小女尚未婚配，根本不是谁的夫人，这位是我大哥，同父同母嫡亲的大哥啊！”

话落，荣小九横跨一步，将小脑袋凑近了莫泫卿，道“诸位不觉得，小女子同我家大哥长得由几分相似嘛？”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莫泫卿神色一怔，大哥？还嫡亲的大哥？衡阳长公主生他的时候就难产而亡了，如何再生个妹妹？

荣小九笑得贼贼的，给莫泫卿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反正都是要成亲的，还分谁的父母做什么，我爹娘就是你爹娘，同理你的爹娘就是我爹娘。

莫泫卿悄悄勾了勾薄唇，满目宠溺，任凭她如何戏耍梁鹭。

二人朝夕相处，心意相通，慢慢的竟真生出了几分夫妻相，百姓一看还真是，可不就是兄妹嘛！纷纷对哭得泣不成声的梁鹭产生的疑惑。

就在这时，荣小九又轻轻的撩开衣袖，露出鲜红的守宫砂，对着围观的百姓晃动了一圈，正色道“小女子乃处子之身，并非这位姑娘口中所谓的夫人。”

“不，不不，这是假的！”

登时，梁鹭犹如挨了雷劈，她根本不能相信，这么个美人放在莫沦涟的眼前，还能忍得住，男人她最懂了，各个猴急跟个公狗似的，连连摇头，指着那红得刺眼的守宫砂，道“是提前伪造的！”

荣小九拿着小帕子对着朱砂痣使劲的擦，将莹白的皮肤都擦红了，那颗朱砂痣依旧安然的呆在那里，道“若是不信请大娘们来验验便好。”

“姑娘，我大哥尚未婚配，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敢问姑娘您如何称呼？

为何会非要认为小女子是什么夫人，既然是‘夫人’，那所谓的夫君，又是哪位？”

在众人看来荣小九在受了污蔑后神色无奈，好似弱柳扶风，这种无泪的大气，比梁鹭这种只会哭哭啼啼的人，更让人心疼。

梁鹭的心里素质极好，被逼到这个份上，既不哭，也不跪了，直起身道“姑娘好心机，好手段，但是宿国公府与荣府当年可以定下婚约的，姑娘注定要嫁进荣府，与荣蒸这个断了根的人过一辈子！”

“姑娘，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姑娘为何一而再的污蔑小女子的名声？”

荣小九回眸瞧上她一眼，微寒的面色顷刻间化作悲伤，好像被气哭了，含着泪花，说掉不掉的，忽然间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因为临盆在即，家中银钱不足，这才被人雇来.....”

“唉，真可怜，快别难过了，看看这一脸的血。”

荣小九因为悲伤，将原就白皙的肌肤更加白如凝脂，简单立在那里，便有种明珠生晕的光华。

她一步上前，偷瞄了莫泫卿一眼，微笑开口，道“来，小女子帮姑娘擦擦吧！”

梁鹭哪能将脸上的血污擦去，正要躲开，却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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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麻木，连手指都动不了，只能任由荣小九将她的真容露出来。

莫泫卿一直在旁侧看着小姑娘过戏瘾，不好打扰，只觉得狡黠可爱，还用那满是灵气的眸子，对他使眼色，当下，他就隔空点了梁鹭的穴位。

梁鹭在荣小九满是“心疼”的眸光下露出真容，瞬间，看客的目光对着她如利剑一般射来，若是能化成实质的话，她的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沸腾起来。

“哎呦，这是洛水书院的千金小姐，梁鹭嘛！难怪一直不肯爆出真实的姓名......”

“啧啧，就听声音耳熟的很，感情是人尽可夫，睡了大半个书院的梁大千金！”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现在肚子里揣着的还不知道是荣，还是萧，现在就在外面硬贴上太子跟前的红人，哼，这点心思谁还不明白啊！”

看客们知道他们被利用了，顿时火冒三丈，比八卦时可愤怒多了，口水喷了梁鹭一身，就跟下雨似的。

荣小九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解够了气，适时上前帮着劝，道“也许梁姑娘并非攀高枝之人，只是受伤太重，认错人了吧！”

“就没见过如此纯善的姑娘，被如此诋毁，不仅不气还能帮着劝和，好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相由心生，难怪长得如此美貌，上天果然的公平的。”

“我看世上就没有姿容这么美丽的姑娘，更没有心地如此纯善的姑娘，定是天仙下凡！”

“对，天仙下凡，庇佑我大溏啊！”

顿时，荣小九的名声，就成了有口皆碑的好姑娘，生女当生程家女，娶妻当娶澄仙子。

荣小九没想到声势造得这么大，对着众人有礼的福身，随后从人群中缓缓离开。

倏忽，一阵风拂过，吹得枝条绿叶扶摇翻飞，夹杂着残雨吹得荣小九衣袂翩翩，地上尘埃腾空而起，旋转的黄土卷起飞沙走石。

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又一道彩虹出现，双彩虹出现，它们高高地挂在天空，远远看去七彩色闪出耀眼的亮光，明亮却不刺眼。

街上的人都聚在包子铺前面，街头巷尾都无人，乍然出现的彩虹下正正出现在容小九与莫泫卿的头顶。

一对璧人规规矩矩端走在路中央，裙翻飞如流水，行走间压裙禁步巍然不动，非常端庄得体。风中女子几缕鸦青细发从额角耷拉下来，更衬得她面庞娇美异常，不似凡人，清灵的气质渲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