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雷顿中士跟随这支部队行进的第十一天了。在这十一天里面，雷顿中士跟随着这支由民兵、土匪和走私犯匆忙披上军装混编而成的军队走过了十一个据点——一天一个。

而这十一天里雷顿中士的所见所闻也不尽相同：一样的夜间突袭，一样的夹杂着对敌人和敌人的女人的侮辱的粗野的方言的快速突袭，以及一样的曙光破晓之下的断壁残垣。

雷顿想到这里，蹒跚的在一个已经被炸成废墟的碉堡前停下。

成片的瓦砾和被炸烂的墙壁之下，一具尸体半截露在外面，他面部朝下，伸出来的，仅剩一只的手挣扎着，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雷顿在四周打量着，终于在离这一小片废墟不远处的墙根下面找到了那具尸体想要握住的东西：一包沾着血和泥土的香烟。

他慢慢走过去，捡起那包香烟。这时一名士兵似乎也注意到了雷顿手里的东西，他摘下帽子向雷顿走了过来，一边用这支部队特有的极重的口音冲雷顿喊着什么。

雷顿没有理会，自顾自的从包装中抽出一支烟，伸到手边的火焰上点烟。

那名士兵终于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雷顿抬眼看了看那个家伙，印象里似乎是某个后勤兵。这名后勤兵不耐烦的举动让雷顿皱起了眉头，他从手里的包装中抽出一半烟——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半，剩余的连带着包装冲着后勤兵挥舞的帽子抛过去。

刚刚好，这名士兵向下挥舞的帽子兜住了飞过来的半包香烟——和香烟包装上面的血污。他没有停下脚步，挥舞的手从帽子里捞出烟，抽了一支出来——刚刚好听到了雷顿中士面前。

“狗娘养的，哪条死狗身上扒下来的？”后勤兵也把手伸向之前雷顿点烟的火堆——此时火苗已经摇摇欲坠，在香烟末端亮起红点的几乎同一瞬间，火苗灭了。

雷顿没有回答，抽了一口烟之后用拿着烟的手指了指刚才那个被炸烂的碉堡。

后勤兵重新戴上帽子，踩着石块走到废墟之前，弯下腰翻找着。

雷顿抽完了最后一口之后从贴身的衣物中间掏出了一个金属盒子，轻轻的打开之后把刚才那几支烟码了码放了进去。

“你是……雷顿中士吧。”此时雷顿中士正窝在一辆破破烂烂的军用货车上，他正好坐在后轮胎上方，这显得他比其他人高了一截。

雷顿抬起头，稍微舒展了一下脖子之后打量了一下来搭话的人：已经被什么东西染成黑色的贝雷帽，稀松而斑白的头发和映入眼帘的抬头纹。

“找雷顿有什么事情吗？”雷顿心里估摸着这家伙起码五十岁了，不禁怀疑起他爸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时间和地点都不是很适合谈话的场合特意找他搭话。

“嘿嘿嘿，”这个人摘下自己的贝雷帽，顿时稀疏的顶发在雷顿的视角之下一览无余，“这不听说雷顿中士今天捡了一包烟嘛……”

“就这件事？”虽然是这么说，雷顿却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从贴身衣物里面拿出那个小盒子，抽出一支香烟，“拿去。”

“有火吗？”那个人拿到烟之后贪婪的放在鼻子上吸着烟草独有的香气，随即摸口袋的时候才发现囊中羞涩——烟鬼独有的囊中羞涩。

雷顿无奈，又从相同的地方掏出了一个黑漆完整的打火机，顺便给自己也拿出了一支烟点上。

那个人用嘴叼着烟，伸长了脖子凑到打火机的火苗上，两个人就这么在混杂着士兵的鼾声、车辆零件刮擦声中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