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突然找我谈话的。

他叉着腰，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从楼上的办公室走下来，然后在我们身后悄无声息地转圈，也许是在沉思也许只是想活动活动。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在我附近，我不能摸鱼。

但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工作。

我厌恶了拿我的文字去取悦市场，取悦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用户。

我想那些每天收到我写的内容的人，一定也很厌恶我，但他们甚至找不到退订的TD按钮在哪。

没一会儿，老板就以极小的，甚至是虚弱的声音说

“戳泡泡，你上来一下。”

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幻听，扭过头不确定地问到

“我、我吗？”

老板点了点头。

我不情愿地弯下腰把拖鞋换成运动鞋，抓起桌上的两个笔记本和一支笔走向了楼上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照旧煮起了开水，准备泡茶，今日依旧没有焚香。

我唯一一次见老板焚香，是合作商来谈事的时候，白色的烟雾从巴掌大的、古琴状的木质香器里爬出来，像一条成精后疯狂减肥的面条精。

我不知道焚香和泡茶到底是老板的爱好，还是他彰显身份地位的一种行为。

“你最近发布的内容有人看吗？”

老板在我落座之后问我。

“很少。流量下降了。”

我很老实地回答他。

老板笑了笑，转过身拿起茶具开始泡茶，然后分了我一杯。

接着他就躺回椅子里了。

我端起茶杯，礼貌性地抿了半口。

再抬头，老板已经变了模样。

他是一只穿着衬衫西裤的狐狸，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是机器做成的。

我低下头打开笔记本，下意识左右摇动办公椅。

“为什么呢？”狐狸微笑着问我。

“可能是后台调整了，我上周发的报告里有具体的数据分析。”

我看向老板，忽然很想知道它的狐狸毛柔不柔顺。

但我一点想抚摸的欲望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我觉得那些皮毛看起来有点油腻，就像女孩子两天没洗过的头发。

“我没那么时间去看这个的啦。”

老板扬了扬眉毛，有点像在推脱，又有点像在暗示我不懂他的辛苦。

“噢噢噢。”

我随口答了两声。

“你们年轻人呀——”

狐狸笑着开口，机器手移到了身前。

我又低下头，随便翻了翻笔记本，然后抬起头看着狐狸笑，时不时点点头。

我想起狐狸借我的书里面写着，点头会无形增加认同感，使点头者更容易服从。

是这样吗？

可是我觉得狐狸的谈话越来越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