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在朝中就任的第5年，慢慢的也成年了

南疆突然传来好消息，说是南疆女君的病情找到了解救的办法。

夜里，顾欢坐在书房内，研读这几日重要的几本奏章，顾慕安静的陪在父君身侧，拿着一张宣纸，临摹着最近喜欢的一张帖子。

“慕儿，关于这几日，参本北疆的奏章，你怎么看。”

杨姑姑这时候进门了，端着两碗酒酿圆子，一叠红豆糕，糯米圆子白胖软糯，酒酿汤汁甜香，杨姑姑先端到顾欢面前，顾欢使了个眼色，示意先给顾慕吃。

顾慕用勺子搅动着糯米圆子，喝了一口甜汤，顾欢又递过来糕点：“夜深了，你晚饭没吃多少，就算再饿，也不可贪食，不然，等你睡觉的时候，胃里可是会涨的难受”

“儿臣谢父君关心。”

顾欢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北疆的问题，你怎么看。”

顾慕还是闷头吃饭，北疆的问题还能怎么看，当今后宫，北疆有楼静女楼妃一位，有北疆沈思悠良妃一位，后宫统共有几个人，一后，二妃，这北疆就占了大半的位置，两位妃子经常宴请官员夫人，满朝都是对北疆一致好评，谁会说北疆的半句不是。

顾欢手里那些说北疆不是的奏章，都是那些刚入朝为官，心里清明，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爱打抱不平的年轻之辈。

顾欢等了片刻，吃了小半碗糯米圆子，也不见顾慕有所动静：“你性子真像你娘，以和为贵，从来也不会说哪处的不是，就算心里明白的跟镜子一样，也是憋在心底，不言不语。”

“娘亲也只是希望，江山岁岁太平，朝代岁岁无事，子民岁岁安康。”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顾慕将燕卿所思所想，表达的很清晰了，顾慕话里的言外之意，就是如今北疆既然没有动静，那就是最好的动静，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要对付北疆，只有一次机会，只要找到一击致命的机会，才能动手。

顾欢问：“你不恨北疆？”

顾慕想，怎能不恨。

北疆仗着后宫有两位得力的妃子，经常通过官员夫人，在朝廷里编排南疆的诸多不是，南疆就算是为子民在边境修路，到了朝廷里，就演变成了，南疆在边疆有所异动，修路铺砖，也是为了日后起兵谋反，好有一条大路可走，保证行军顺利。

尤其是楼妃，顾慕与她几次接触下来，她话里明面意思，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这么讲的，慕王，我与你母亲在北疆时患难与共，亲如姐妹，你母亲事事都能想得到我，姨娘心底里也感激，在姨娘的心里，待你啊，就跟待邵儿一样的，你呀可不能忘了，陪驾的时候，也不能光紧着自己的好，就忘记你弟弟的好啊。

暗地里，楼妃是怎么正对王府，针对顾慕的，顾慕心底里明白的很，只是一些小动作，也害不得顾慕的性命，顾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

顾欢见夜已经很深了：“慕儿，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慕应允，放下毛笔，慢慢的退身，朝着门外走：“慕儿？”顾慕回头：“慕儿，孙家千金，与你走的很近。”

顾慕回头望向顾欢，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跪地回话：“只是玩的比较好的玩伴，年年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儿臣与她玩在一处，觉得很是开心，只是玩伴，并无其他。”

顾欢咬着那几个字：“并无其他？”

顾慕就怕顾欢会把他和年年的事情，引发到孙家和南疆有牵扯的问题上，顾慕一人面对危险他从未怕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身子跪的笔直，可轮到孙家和南疆的问题上，顾慕自知，如今自己势单力薄，不管是自己、孙家、南疆，若非顾欢相信，三者都不会这般过得顺心如意，无风无险的。

顾慕道：“父君，只是玩伴关系，真的并无其他，珍珠郡主虽然是南疆出生，但她一介弱女子能做什么，国师大人就是一文弱书生，肩不能提收不能抗，孙家与南疆是清白的……”

顾欢无奈的叹了一声气，自从一统天下后，人人对自己都是兢兢战战，怕这怕那的，以前去南疆见过一次顾慕，顾欢印象中的顾慕，就是个拿着风筝跑在草原上，没心没肺的孩子，敢说敢做，顾欢以为这孩子会有所不同。

顾欢也只是见顾慕和年年那孩子投缘，随口问问，却不想，顾慕竟然能想到孙家和南疆的问题上去，顾穆才入好为任职不过5年，这5年，顾欢以为这孩子只是多张胖了一点，多长高了一点，多懂事了一点，可从来没想过，这孩子，戒备心上也涨了不少。

顾欢扶他起来，拉着他到一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中，顾欢觉得，父子之间这般隔阂，可能也是因为自己身份地位不同，顾欢就学着寻常人家，父子之间的谈话模式，拉过顾慕的手道：“父君以前听你娘说过，南疆夺嫡之战有多可怕，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你燕尘叔叔、燕辛姨娘、你娘、燕之洲叔叔，就是以前听闻过夺嫡之战的可怕，所以父君建立皇朝，一直严防这种残害手足之事，你不仅是你的心头肉，更是南疆子民心中的小王子，就算你娘如今昏睡了，还有你辛河叔叔在，就算有人有心害你，他还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南疆，你肉眼所见南疆怕事、退居一方，可这只是你娘当年想出来，最能不费一兵一卒、还能自保的方法，但若你有个万一好歹，父君相信，会有一个新的南疆出现。”

顾欢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何况，还有你爷爷呢，燕之州与爷爷交好，你又是燕之州的后人，要是有人在朝堂里说你半句不是，非要气的你爷爷啊，跑来皇宫，指着你父君的鼻子骂呢。”

顾慕看着父君手舞足蹈学着爷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顾欢抬头去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候不回去睡觉，再过一会天就大亮了：“慕儿，如果那人还活在世上，如今他该是北疆的王，他在的话，他定不让北疆伤你半分。”

“父君，那人是谁啊？”

顾欢用手指摩挲着他手腕间的佛住，那人的一缕残魂，本来该在这珠子里的，燕月试图引发卿本之战的时候，那缕残魂和燕卿的修为，全部祭了阵。

到如今事情过去了好些年了，顾欢一人独处的时候，他都不敢去相信，那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鬼迷了心窍，误入歧途的，如果那人现在还活着，他鬓角也该长白发了，或许已经迎娶了燕卿，也没有顾慕什么事情了：“是父君的兄长，无闻大师的师兄，少林的得道高僧，这串佛珠曾是他的物品，经过无闻大师的加持，如今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能保你出入幻境不受邪术干扰。”

顾慕摸了摸手腕间的佛珠，原来，这就是辛河叔叔口中，那个，为了自己祭阵的高僧，如今他岁身死魂灭，他的佛珠还一直保护者自己。

“我听辛河叔叔说起过此人，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少林，去他坟前，说句谢谢。”

顾欢笑着点头同意：“天快大亮了，长夜漫漫，你若是实在睡不着，就去找你皇爷爷。”

顾锦帝病得很沉，从前就是靠着一股信念活下来的，从得知嗜血蛊虫早就被王湘所拥有，他似乎心底里早就明白了，燕之州已经死了。

京城对面山头的燕府，满院子栽种了花花草草，这时候天不大亮，顾锦帝就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把剪刀，修剪花花草草，听着院门外有马蹄声，他早就不期待什么了，想着应该是宫里的人，也懒得推门去看。

顾慕推门进屋，春日夜凉，顾锦帝穿这样一件单薄的衣裳，赤着脚踩在地上，顾慕进屋就喊了一声：“皇爷爷。”顾慕将宫里带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从他手里接过剪刀，顾锦帝知道顾慕孝顺，心疼他年纪大了衣服穿的少，要他去坐着休息会，可是年纪大了，不做点什么，总是觉得生活很空洞，顾锦帝指指一旁，那些养在瓶瓶罐罐里的蛊虫：“这里不需要你忙，去给那些小家伙喂点食物。”

顾慕去看那些蛊虫，虽然如今这些蛊虫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些蛊虫都被养的很是精神：“爷爷，你还在等吗？”

顾锦帝坐下来，打开食盒，一壶他爱喝的雨前龙井茶，一叠茶点，顾锦帝将那碟茶点放在燕之州的灵位前，点燃了香：“阿慕，来，给你叔叔上香，跟你叔叔说说你的近况。”

阿慕，中原很少有人会这样喊顾慕，连着他父亲也只是按着中原的口吻，喊他慕儿，只有皇爷爷喊他阿慕。

顾慕接过香，三鞠躬，插在香炉内：“叔叔，阿慕很好，爷爷很疼我，父君也很疼我，上次跟你说的年年姑娘，她也过得不错。”

上完香，顾锦帝和顾慕一起坐下来，顾锦帝拿过针线篮子，继续做手头里没做完的事情，顾慕一见那是一件衣服，顾锦帝做完一处，展开来，给顾慕看：“也不知道燕弟如今还活着的话，身段是不是跟从前一样，我按着他以前的喜好和身段做的衣裳，我也没几天好活了，等我去了那边，就带着它一起去……”

“爷爷……”顾慕看得出来，顾锦帝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南疆人养蛊虫，自然无害，他们本生都有一套避毒的方法，可不熟悉这些蛊虫的中原人，长期的摆弄这些，又没有避毒方子，长年累月，蛊毒入骨，难以根治。

“阿慕啊，你别难过，到了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解脱了，看着顾欢一统天下，看着迎来太平盛世，我身上的重担也轻了不少，总觉得这时候也该去找燕弟了，陪他弹琴论诗，陪他野餐烧烤，他在那边一定很苦很闷，人生得一知己，以是难求”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在颂秋关的酒楼，他那时候孤苦伶仃，爹不疼，娘不要，只有蛊虫相伴，唯一玩的好的只有小阿卿，他说是出来给幺妹买糖葫芦吃的，他站在阳光下，喝着酒对我浅笑，说阿卿多顽皮，阿卿多可爱，我们曾经把酒言誓，说江山统一，远离朝堂，过寄情山水的生活。”

“等来这样生活的，只是我一人罢了。”

顾锦帝一人自言自语，末了，轻拍着顾慕的手掌：“阿慕，轻言不要去许诺，许诺了就要做好，不要说等到什么时候我们再怎么样，那都是空话。”

“爷爷，我……我没有……我……”

顾锦帝叹了声气：“谁不知道你喜欢年年，你父君也看得出来，你只是怕表达了心意，惹来你父君猜忌孙家和南疆的关系，其实你父君啊，也过得苦，虽然满心盘算，可他一生，都不会算计你娘，不会算计你，不会算计南疆，他爱屋及乌的很，他知道你是你娘的心头宝贝肉，他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你，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家孩子过得好，过得如意，过得顺心。”

顾慕垂下头，脸颊有些羞红：“普通人家尚且要拿出家底来对孩子好，何况是帝王家，你自己想想，你父君对你如何，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哪怕朝野不满你，说你诸多不是，你父君可曾有把这些告诉过你，他知道你娘希望你远离朝堂，可是帝王家的孩子，哪个能真正意义上的远离朝堂，你也大了，你父君能帮你分担的，同样的，你也能替你父君分担了，阿慕，别提防你父君，他会心寒的。”

顾锦帝垂下头，继续做针线活：“有空，跟你父君提提和年年的婚事吧，只有南疆和孙家联姻，害你娘的凶手，才会狗急了跳墙，路出马脚，你才能找出救你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