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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来,深爱着叶颜,只是他,被自己的年少和上一辈的爱恨拖累,被命运愚昧的那一面左右了情绪,才让他跌跌撞撞行走到今时今日,才拨开自己心中的阴霾,一窥到她真实容颜,原来,那是烙印在他心上,早已无法磨灭和压制的印记。
自他记事以来,父母的关系就没有和谐过,韩修那时,很少回来,一是因为忙,二是因为,他跟宋安岚的关系不睦,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最后总是以面红耳赤的争吵结束,甚至,有时候,宋安岚还会对韩修动手。
韩浙西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觉得他们早晚会离婚的,那时,他还很纠结,要是自己的父母离婚了,他是要跟着爸爸生活,还是妈妈生活。
但最后,韩修跟宋安岚并没有能够离婚,因为宋安岚在他九岁那年,病故了。
那是一个冬天,奇冷的冬天,他记得很清楚,在宋安岚犯病之前,韩修已经连续失踪了一个多月了,他不是不见了,只是躲着不见她而已。
宋安岚用了许多方法试图找到韩修,但韩修总是有办法,躲着她,像是瘟疫,韩修那时,对她已经彻底厌恶。
所以,当宋安岚收到律师寄来的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像是疯了一样,摔坏了屋子里所有可以被摔坏的东西,甚至哭闹着自杀,但饶是这样,韩修也仍是不见人,她有什么要求,都只能通过律师转述他。
他就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在与她会面了,那时,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找不到他。
就这样又挣扎着,吵闹着过了一个月,宋安岚终于被折磨至绝望。
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封一封不间断的给韩修写信,信写好了,她就把它交给韩浙西,让他把信寄出去。
小浙西拿着信,看了看白净的封面,语气很低沉,“妈妈,这些信没有地址是寄不出去的。”
“啪”他才说完,宋安岚就已经急躁的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哭闹着对他大吼,“连你也要跟那个女人一样来欺负我吗?”
小浙西受痛,委屈的抿着唇,眼眸里是深重的害怕和陌生。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宋安岚,最后一次打他。
而宋安岚在打了他之后,也仿佛被自己的行为惊住了,她看着小浙西脸上的鲜红指印,心口一滞,泪就铺天盖地的流了下来,然后她就抱着他,母子俩一起大哭。
那以后,宋安岚再把没有地址邮编的信交给他,他就乖乖的接过,然后悄悄地收起来放好。他妈妈写多少他就收多少,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没有力气写信。
宋安岚昏倒在书桌上的那一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雪,她手里握的笔从她手中悄然挣脱,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于是,才写到一半的笺纸失落。
宋安岚倒下的时候,小浙西正好端了刚炖好的鸡汤来给她。
“妈妈——”他看到摔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母亲,惊呼一声,手里端的白瓷连着营养的鸡汤一起碎满地。
他跑到她身边,使劲地摇她喊她,但宋安岚还是一动也不动,即使他泪流满面,声音嘶哑。
当宋安岚被送进急救室的那一刹那,小浙西的心抽得很紧,仿佛就在那一瞬间,他被丢进了一个硕大的冰窟里。
胃癌,晚期。
小浙西从医生的口中,听到这句简明利落的诊断之后,就一个人孤寂的站在长长的白色的廊道里发呆,像是迷失了方向,无家可归的孤儿。
有风,冷冷的吹乱他额头的发丝。
恨,或许,便是在那一刻,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里。
他恨他爸爸,恨那个让他爸爸抛弃他妈妈的女人,同时他也恨上了自己。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能好好的守护妈妈,恨自己不能留住爸爸。他只是每天想着游乐园里的海盗船和旋转木马,想着和那些小朋友一起玩游戏,是他不好,是他眼睁睁看着妈妈倒下却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
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可也抵不过他眼里蒸腾而起的水雾。
白色的病床上,宋安岚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看着小浙西,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有无声的泪滑落,湿了白色的枕头。
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妈妈就已经变得和街上那些讨钱的乞丐差不多了。眼神无力而空洞,面容憔悴苍白,头发乱得不行,身体也瘦得不像话。
自从韩修走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他讲过故事,再也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场了……过往所有美好,在那一刻,都变成了苍白的背景板,描绘出了他那时,以及日后时光,愤恨孤寂轮廓。
小浙西小心翼翼的握紧妈妈的手,然后低下头去,在妈妈的脸颊轻轻的吻了一下,语调温柔,“妈妈,我去找爸爸,我一定把爸爸找回来,你等我……”
于是,那一刻,宋安岚死潭般寂静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笑意。
那是誓言,在他妈妈面前签下的军令状,他发誓,他一定要找到爸爸!
要找到韩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连大人们都无法找到,更何况他一个孩子。
十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韩修的消息,但是这天,在韩修的书房,小浙西却不经意间翻到了一张相片,相片里除了他笑得像三月阳光般温暖的爸爸,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和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而相片的背后,有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小浙西迅速记下地址跟电话,然后跑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拨通了那个电话。
他很紧张,握着电话的手甚至有些抖。
电话被接起,但是从电话里传来的不是韩修的声音,而是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你好,请问找谁?”
小浙西怔仲了一下,然后才终于吐出一口气,平静的说道:“我找我爸爸韩修,请你让他听电话好吗?”
“啊,你找韩修叔叔吗?可是他跟我妈妈一起出去了,你晚上再打来好了。”
小浙西听到这里,心里那根一直期冀的绳索,断了!
他紧紧地握紧了他那小小的拳头,而后,怒然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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