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载时光，我又回到了江湾。

上次回来我一身狼狈，而这次，我倒像是衣锦还乡。

厂长派出厂里最豪华的宝马接机，大老远就看到一众厂领导夹道相迎，工厂大门上还挂了红色条幅，写着：欢迎云裳集团领导莅临指导。

我看到那个好色的刘主任缩在一角，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笑容很不自然。

在大家的簇拥下，来到会谈室，桌上摆满了水果、鲜花。

“苏总，请上座。”厂长满面堆笑，他以前可是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还是叫我小苏吧，大家共事那么久，都是老熟人，不必客套，太见外了。”

“是是是，呵呵，真没想到，咱们这座小庙供出一位大菩萨，您此次来，算是恩泽亲里，我们荣幸之至。”

“以前多蒙各位领导照顾，才有苏桐的今天。来，大家都坐吧，时间有限，我今天还要赶回去，咱们就直奔主题，谈谈合作事宜。”

我无心与他们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对工厂的代工价格很清楚，这也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为了缩短商务周期，促成快速签约，我给了他们市价的双倍，这足够令他们惊喜。

果然，厂长笑得合不拢嘴，其他人也跟着傻乐，“爽快！苏总爽快！”

“这批货我急着要，这份合同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尽快签了，我希望你们能马上动工，钱我可以先行拨付。”

“好！没问题！自己人还信不过吗？哈哈哈……”

“慢着！”门口忽然闪进一人。

Johnson！！

我差点没气晕过去，他为了折磨我无所不用其极，连我回老家找代工他都要插一腿，真是穷追不舍、赶尽杀绝啊！

“您是……”厂长站起身，一脸疑惑。

“云裳集团营销总监Johnson。”

厂长思索了几秒，应该是在心中掂量我们谁的职位更高。

“总监，真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您大驾光临，没在外恭候，抱歉抱歉，苏桐啊，这位是你的领导吧？”显然，他看出Johnson来头更大。

“Johnson，你怎么来了？谈桩小生意而已，何劳您亲自跑一趟？”

有人在我身边为他腾出一个位置，他不慌不忙的坐下，没有睬我。

“J……”厂长不知道如何读他的名字，索性叫他总监，“感谢您莅临小厂，真是蓬荜生辉啊，关于合作事宜我们刚刚已经和苏总谈好了，马上就可以签约。”

“谁说要跟你们签约了？”他冷着一副脸孔，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我，“苏桐，集团的规矩你不懂么？这么破落的小厂怎能进入云裳的供应商体系？要是出了质量问题，有损云裳品牌形象，你负责？”

“我负责。”我的回答斩钉截铁，“ProTa是慕恋的子品牌，由Lily分管，找哪家工厂代工用不着总监费心，出不出问题也与你毫无关系。”

“别忘了，我是集团的营销总监，我发现生产环节会带来品牌营销风险，自然有资格过问。”

“品牌受损和品牌消亡两者间孰轻孰重？既然你巴不得ProTa消失，又何必在意ProTa的品牌形象？”

“我在意的是云裳的品牌形象！”

“云裳树立多个品牌，除了营销思路各有侧重，也是为了抵御品牌风险，ProTa独立运营，自负盈亏，无关云裳其他品牌，你死缠不放是什么意思？你的心里，到底是为了云裳着想，还是想借机公报私仇，你自己最清楚！”

“呃……二位二位，”厂长一头雾水，打断了我们的争执，“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只想问问，咱这份合同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签！”

“不签！”

我们四目相对，眼神交锋，各自杀得对方遍体鳞伤。

最终，还是我略胜一筹，以雷打不动的气势逼他松了口，“好！你非要签，我也阻止不了！你这么做不仅会害了ProTa，也会害了Lily！”

“我是柳暗花明，还是功败垂成，都无需总监你操心！初的业绩每况愈下，那才是你该关注的事！”

“哼！”他愤然离场。

我松了口气，冲不明所以的厂长笑了笑，“抱歉，办公室政治，总有些人多管闲事，让您见笑了。”

“了解了解，大公司嘛，难免的，咱们的合作……”

“照常进行。这是我们部分款式的设计稿，制衣要快，我们在和时间赛跑，耽误不得。但一定要记住，不能为了数量牺牲质量，进厂不到半年的工人不得参与制衣，我会亲自抽检，如有因质量问题退货的订单，咱们的合作立即终止。失去云裳这样的大客户，不仅是利益问题，更是业界声誉问题，厂长你可要考虑清楚。”

“是！您放心！厂里的情况您最了解，我们糊弄谁也糊弄不了您！”

“我好心照顾老东家生意，千万别让我失望。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络。”

“您不留下吃个便饭吗？酒店已经订好了。”

“不必！”我环视一周，看到铁钢坐在第二排，我走过去，笑着打招呼，“钢哥，许久不见。”

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像不认识我了似的，可能觉得这半年我的变化太大。

“翠翠呢？她还好吧？”

“好……好，这几天就快生了。”

“恭喜啊！钢哥你要做爸爸了！”

“是啊。苏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混出了名堂，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哈哈，你少吹捧我了，这次仓促，下次再回江湾，一定找你聚聚！”

“嗯，下次你回来，就能看见我娃娃了。”

我贴近他耳边，低声说：“钢哥，我远在连崇，厂里的事麻烦你多帮忙照应，要是发现有问题随时找我。”

他点头，“刚刚那小子很猖狂，像是要看你笑话，我绝不让他得逞。”

“好哥们！”我拍拍他的肩，又和其他几个熟悉的旧同事聊了几句，方才离开。

厂长亲自送我到机场，登上飞机，看到Johnson坐在我的后排座位，冤家路窄，我假装没看见。

“不好意思，我是后排的，能不能换个位置？这位小姐是我同事。”他竟然要求和我旁边的人调换位置。

我将脸侧向窗口，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