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越追出门外后却早已不见了林木的踪影。

以他对林木的了解，林木绝对不至于被骂几句就一走了之，肖越站在门外来回徘徊了几趟不知该如何是好。

凌青轩上前安抚道:“没事的，他不是个没分寸的人。”

沐诺上前问道:“这老头一直都这么骂他吗？”

沐诺以为这老头在这么多人面前都能这么不给林木留面子，想必平日里更是变本加厉的打骂，想到这突然心里有些心疼起林木来了。

肖越道:“平日里我很少到这里来，但李老头绝对不是会打骂人的老头，他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当年我将林木送过来的时候，那是我认识他以来见他最开心的一次。”

“那这就奇怪了。”沐诺用扇子敲着脑袋喃喃自语。

正在肖越在想是去找林木，还是等林木自己回来时，只见林木提了一提冒着烟的牛皮纸袋一脸不悦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肖越上前拍了下林木的肩笑道:“口是心非的家伙，好了，进去了。”

林木将手中的糕点往肖越手中一塞:“呐，拿给他。”

肖越抬手推了过去:“你自己买的自己给他，好了，走啦。”说罢拉着林木朝屋内走去。

林木从未让他失望过。

几人刚踏入大门内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哐啷哐啷”东西掉落的声响，声音是从李老伯刚才待的房间内发出来的，众人心惊，林木在最前方冲了进去。

窗外一个黑影掠过，来不及多想凌青轩提剑追了上去，乐戚染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林木呆呆的看着刚才李老伯坐着的地方，李老伯此时依然坐在那里，只是脖颈处多了长长的一个刀口，刀子划过的皮肉向外绽开着，血像水流一般往外流着，脖颈上的脑袋歪向一侧，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肖越上前用手按住李老伯脖颈处的伤口，伤口被按住了，血却透过手指缝继续向外流着，好像流不尽似的。

肖越将耳朵凑到李老伯的嘴边，只听到李老伯微弱的声音:“木儿……木……儿……”

肖越喊道:“林木！”

早已呆滞的林木在肖越的一声大喊中红着双眼一步一步朝着李老伯走了过去。

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腿为什么会这么重，为什么抬也抬不动。

林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李老伯身旁的，他觉得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哪怕让自己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他也可以，只要，只要那个人别离开。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知道为什么要骂他了，那是怕他有危险，在变着法的赶他走呢。

他这么保护自己，自己竟然还生他的气。

林木颤抖着将手中的牛皮纸袋子放到李老伯的手中哽咽道:“你爱吃的，糍粑糕，我，我给你买来了，歪脖子，家，太，太远了，我买，买的，另一家的，你尝尝，要是，要是不好吃，我再去给你，买，买歪脖子家的。”

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快要被胸腔内的那股气堵死了。

李老伯口中的血还在流，他就那么看着林木笑了，他缓缓的抬起手想要去摸林木的脸，却如何也举不起来，他缓缓说道:“木儿，放，放下……”

林木慌乱的抓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你别，你别走，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去绣花，我再也不跑了，”林木已经哽咽到说不完整一句话了。

李老伯的手越来越重，最后还是从林木的脸上滑落跌落在了地上，林木又重新将他那只手覆在脸上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不是喜欢吃糍粑糕吗，你起来啊，你起来吃啊，我给你买来了，求求你，你起来吃，好不好啊，我求求你了。”

忽然他放下李老伯的手将他整个上半身抱在了怀里:“我愿意当女孩子，只要你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为什么都要丢下我？！”

林木就这么抱着李老伯的尸体从白日抱到了夜晚也未曾松开半刻，李老伯流出的血将林木粉色的衣衫多处染成了鲜红，一片一片，格外刺目。

他的眼神呆滞空洞，一直喃喃自语的问:“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都要丢下我？”像是在问李老伯，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肖越将手中一管白玉长笛递到林木的面前:“这是李老伯的东西，就交给你吧。”

林木接下笛子，抬起头看着肖越问道:“肖越，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要离开我？”

肖越蹲下身将林木揽在怀里，摸着他的头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早些让老伯入土为安吧。”

林木看着李老伯已无生息的脸，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对着李老伯的尸体说道:“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放心。”

凌青轩和乐戚染回来时衣服有些许乱，乐戚染外衫的胳膊处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所幸没有受伤。

肖越看了看凌青轩问道:“没抓住。”

凌青轩点头道:“让他跑了，这个人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一时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乐戚染道:“这也算是多了点线索了。”

李老伯膝下无儿无女，他一直将林木作为亲生的养，披麻戴孝的事自然就由林木来做了。

大家给李老伯简约的搭了灵堂，买了棺木，蜡烛等。

林木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前盯着眼前的棺木，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的情形。

那日他死皮赖脸的赖在肖越的身边不愿离去，肖越无法，最后将他带来了南宁，那是他第一次来南宁，街道两侧物品琳琅满目，温声暖语的声音，一片祥和，他喜欢这个祥和的地方。

那个老头咧着嘴眯缝着眼一把将他举过头顶说道:“呦，这是个丫头吧，好俊的丫头呦。”

林木后来告诉他:“喂，老头，我是个男孩。”，可老头偏偏固执己见的将他当个丫头养。

后来林木也坦然了，只是嘴巴上就是不想承认罢了。

林木看着棺木忽然笑了，他说:“喂，老头，我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