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员望向窗外，吴悯的房子里亮着灯。

他自从晚上七点半下班后回到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

探员蹑手蹑脚的下了车，怕发出声音，连车门都没有锁，直接小跑了几步，从后面绕行到吴悯房子的后窗。

后窗上贴着半透明的贴纸，虽然房间亮着灯，但看不见里面的事物。

探员判断：

这个后窗大概是厨房的位置，因为后窗上的墙面上凿有一个洞，是抽油烟机的烟道口。

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事物，但是透过半透明的贴纸，可以看到有一个人影在里面走来走去。

吴悯在厨房。

这时探员又听到了熟悉的嗡嗡声！

他侧耳细听，这个声音就是从吴悯的厨房里传出来的。

探员略有些失望：

可能他在做饭，或者在热什么东西吧。

正要转身离去回到车上，探员猛的一激灵：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单身男人自己住，通常不会自己做饭，即使做，也是最简单的那种，方便面或者方便菜，微波炉叮一下就能吃的。上一天班就够累了，谁会大张旗鼓的做饭给自己一个人吃呢？

而且这个嗡嗡声，从刚才他在车里闭目养神就开始了，现在算起来至少有二十分钟。

就算是用微波炉热饭，至于热二十分钟吗？有多少饭要吃啊？

探员又蹑手蹑脚的折回来，猫着腰仔细观察着厨房里的动静。

嗡嗡声仍然在持续，探员现在90%以上的把握，确定吴悯不是在做饭，而是在专门加热某样东西。

探员仔仔细细的查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漏洞。

后窗玻璃上贴的半透明贴纸，有一条没有对准窗棂贴牢，导致留有一条缝隙。

他努力从缝隙里往里面张望，虽然只能看见一部分的吴悯，但也能够判断，他在厨房里相当忙碌。

可以看到：

他一会儿在咚咚咚的切东西，一会儿又将东西装盘，推入微波炉，嗡嗡嗡的转起来。

探员看了一会儿，摸清楚他具体在做的事情，当晚就回到了安全署，汇报了自己看到的情况。

另外一边，负责审讯穆云汐的这条路却宣布遇上了死胡同。

周珊也被分到了这个行动组。她负责做审讯助理，做一些记录方面的工作。

穆云汐软硬不吃，而且从坐在审讯室里的第一秒钟开始，就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律师在旁边坐着，全程陪同。

而穆云汐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嚼着口香糖吹泡泡。

周珊听老师说过：

很多嫌疑人或者非嫌疑人在接受审讯的时候，都喜欢拼命嚼口香糖。

咀嚼行为可以分泌血清素，令紧张的神经放松，很多运动员在比赛时也喜欢嚼口香糖来舒缓紧张情绪。

看得出来，穆云汐也很紧张，而且她也早有准备，似乎已经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就在羁押时限离结束还有一小时的时候，周珊都已经绝望了，感觉这次又白费了工夫。

这时候有人走进来，对她和主讯探员耳语了一句话。

“盯吴悯的刚刚报告说，吴悯在家里不停的切东西，用微波炉热东西。”

周珊心里狠狠一揪，浑身又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太激动了，以至于都没有跟主讯探员商量，直接站起来对穆云汐说：

“我们知道吴悯在他的小房子里做什么。”

穆云汐嚼着的口香糖的唇，停止了动作，直直地看着周珊。

“一小时后，我们的人会进入吴悯的房子，你放心，我们肯定有办法进去，而且完全是合理合法的，然后，你和吴悯一起做的那些事，就会暴露在我们的人眼里，无所遁形，什么都别想隐瞒。”

“我跟吴悯不熟。”穆云汐又开始嚼起了口香糖，语气比之前更为冰冷。

她的律师也扶了抚金丝眼镜：“吴悯曾经追求过我的委托人，但我的委托人并未答应与他交往，她和吴悯只有这么一点联系。”

“那你怎么解释，吴悯总是在上班时间去你家？”

“我家里东西总是坏掉，棕榈公寓有完善的服务措施，租户家里东西坏了，物业是要负责维修的，所以我会打电话给他，只是让他来给我修东西。”穆云汐很冷静。

“所以，你否认吴悯跟你有关系是吧？你否认不要紧，我们会找出你们之间的联系的。”周珊年轻稚嫩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挑衅地看着穆云汐。

虽然她们两个同龄，但是穆云汐的眼睛里充满了故事，打扮也非常成熟，而周珊就像个回家之后就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周珊突然间意识到：

她做错了。

她不应该这么早，这么沉不住气的把底牌亮出来。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而穆云汐看上去也没多大反应的样子，这让周珊感觉心里更没底了。

这一刻她觉得，虽然她和穆云汐目前的立场不同——穆云汐处于被怀疑被控制的立场，自己处于审判调查的立场，貌似自己这边好像更主动更有利，可是，至少在这个房间里，她的气势完全被穆云汐压制的死死的。

她不禁想道：

难道正义本身，不会给自己带来额外的光环吗？

为什么穆云汐明明有如此重大的嫌疑，却还能泰然自若呢？

又为什么，自己明明站在正义的一方，却如此战战兢兢，还漏洞百出呢？

在她的概念里，探员世家里的爸爸妈妈，叔叔伯伯，舅舅婶婶，一个一个都显得那么成熟老练，他们锐利的眼神，能穿透任何可疑的表情，任何一个漏洞和细节，都逃不过他们鹰一般的凝视。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这么菜呢？

面对一个有九成把握可以定罪的嫌疑人，却如此沉不住气，还出了错？

周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她低下了头，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做着记录。

羞愤、恼怒、恐惧、嫉妒、自怨自艾的复杂心情搅成一锅粥，在脑海中不停的掀动。

主讯探员显然没打算像周珊这样激进的把如此重要的情报，立刻抖给非常有利的嫌疑人，但她深深地看了周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