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掌握那个技术的事实，是谁泄露出去的？”顾华熠的眼中闪烁着森然的光，还带着一丝戏谑。

他抬头，示意压着林远游的人松开他，让他能够站起身。

压绑着林远游的人员点头，默然松手后退，屏息站在一旁待命。

林远游被压制了太久，腰痛难忍，甫一松绑，一时间却没办法自己起身，佝偻着身躯趴在桌面上好一会儿，才强忍着腰间的不适，用双臂支撑自己爬了起来。

脸上的血已经干涸，在他俊逸的脸颊上留下深深浅浅犹如刀割的痕迹。身上的西装早已破烂变形，整个人形貌犹如丧家之犬。

他直起了身，用挑衅的眼光看着对面衣着整齐 又表情淡然的男人。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开口道：

“在我死之前，我只希望知道那个人是谁。”

顾华熠凝视了他一会儿，像是盯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然后慢慢回应：

“这之后你究竟是死还是坐牢，我不能决定，会由法律公正的裁决。但是你的这个要求，我倒是可以答应你。”

林远游笑得惨然：

“华熠，你倒是仁慈，不，你不是仁慈，这也是某种程度的狠毒吧。”

“狠毒的是你。我自问从来没有迫害于你，构陷于你，我无数次的回忆你我的过往，我甚至都没有想过除了同学的身份之外，你我还有什么交集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害我？”

“当然有交集。”林远游望向在一旁的初夏，“你和我，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初夏望向顾华熠，他的表情变了。

而林远游望着初夏，看见初夏和顾华熠的对视，他的表情也变了。

这一对，终究是拆不散的。

爱一个人，你不说，不动，不做任何事情，爱意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顾华熠没有挪开望着初夏的眼睛，只是漫漫说道：

“爱？你所谓的爱，就是把窃听器放在初夏的卧室？日日夜夜监听她的话语，她的生活，她的一切？林远游，你不觉得你是个变态吗？你配说爱这个字？你只是个无耻的流氓而已。”

一颗重磅炸弹落在审讯室，无声的爆炸。

林远游表情剧变：

“你？！你是怎么知道……”

刚说了几个字，林远游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怎么就承认了！？

“不，我没有，你凭空污蔑我！我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

这时，顾华熠身后一直沉默的小明站起身，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他举着这张照片走到林远游跟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

是小熊玩偶。

林远游的瞳孔里，倒影着那个小熊玩偶憨态可掬毛茸茸的样子。

但他的眼睛里表达的情绪全都是恐惧和灰败。

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可怕最恐怖的一件事：

构陷迫害顾华熠也好，给帝港城综合体的商铺使坏也好，在他的眼里，那只是他为了得到初夏，击败竞争对手，而不择手段，他认为这是作为一个雄性动物，都会做的事情。

在自然界里为了争夺配偶，那雄性之间的斗争可比这个残酷的多呢。

可是……

往喜欢的女人房间里放窃听器，这种行为却是一种猥琐而令人恶心的行为，他不怕初夏恨他怨他，但是……他怕初夏看不起他。

他之前都想好了，即使初夏因为他陷害顾华熠而恨他，甚至想杀了他都不要紧，他只要初夏能够属于他，并且仰视他。

但是，“窃听”这种怎么看怎么都是变态行为的暴露，让他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比死了还难受。

初夏一把夺过那张照片，不可置信的看了半天，然后望向林远游：

“这真的是你送给我的那个小熊吗？你说话！”

林远游没有脸面摇头或者点头，他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

巨大的冲击之下，恍惚间，林远游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前几天浏览新闻时无意间扫到的一个词：

社会性谋杀。

当时那篇文章举了一个案例。说，有一名工作经验八年的互联网游戏公司的高管，收入的巅峰时期曾经达到两百多万，在别人眼里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但是一夜之间，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也裹挟了他所在的游戏行业，半个月之内，投资人纷纷撤资，自保度寒冬，他的游戏公司账上的钱也就几百万，烧了一两个月就烧没了。

这位总裁先生放下身段，到处去求投资人，去借钱，去贷款，但是，已经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或者个人肯借他钱了。

于是，在烧光公司账上最后一分钱之后，游戏公司宣布破产清算，他本人也落寞的回到家。

虽然公司没了，生活还在继续。

每天一睁眼，几千元的房贷，车贷，生活费，小孩的抚养费教育费，扑面而来，怎么办？

现在家家公司都关闭了招聘渠道，在狂潮中活下来的公司，裁员还来不及，遑论请他这样一位身价百万的高管呢？

总裁先生也很无奈，找不到工作，身上又背负着巨债，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赚钱方法，就是：成为一名外卖骑手。

天气异常寒冷，他买了全套的御寒装备，但骑在摩托车上，奔波在大街小巷里，他还是无法抵御刺骨的寒风，患上了冻疮，这样的工作环境，跟他之前几年来所经历的冬暖夏凉的办公环境截然不同。

有一天，他接到了一单外卖，是送往一栋写字楼。

这栋写字楼，就是他曾经做公司高管时天天上班的写字楼。

他送外卖的那个办公室，正是曾经他坐过的办公室。

而里面的人，变成了他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

那名竞争对手接过了他送来的外卖，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怪笑一声，转身离去。

而这家公司大部分的工作人员，曾经都是他的员工，公司破产之后，这些员工在一名中层管理的带领下，统统被竞争对手公司收编，继续在这里工作。

他在以前的员工或是同情或是鄙视，或是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中，提着外卖保温箱，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办公室。

他站在电梯轿厢里，犹豫了三秒钟，按了向上行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