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坐在王艳左手边，一名身材微胖的女店员，她也在视频里出现过，不过仅仅不到两秒，在对面货架上整理了一下就离开了，她是店长邱素宛。

王艳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泪水滚落下来，她没有去擦，只是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继续小声说道：

“那天薇薇的确来了店里，而且来之前，她还给我发了信息，问我在不在店，我说在店，她问我，蓝之迷雾有没有到货，我专门查了一下库存记录，有货，我告诉她有货，她说她等会儿就到。以上我说的这些都是有记录的，都可以查。”

“是的顾总，我们店里对电脑的操作都是留痕的，尤其是涉及查询库存这种，都会记录几点几分，谁查过。”

店长邱素宛在一旁补充道，顾华熠点点头。

王艳看两人态度比较温和，胆子也稍微大了点，说话也不结巴了，口齿清楚的接着说道：“她来了店里之后，直接就到蓝之迷雾货架那边，把爽肤水，润肤乳，还有面霜都擦了一点试试，我还给她介绍这个功能来着，她说有几个朋友让她帮忙买，就一并拿了，我记得当时货架上只有六瓶还是五瓶，反正不够，所以我让她在那稍等会儿，我去后面仓库去拿。”

听到这里，顾华熠突然发问：

“你拿给她了吗？”

这是一个关键的地方。

在目前流传的视频中，呈现出的内容是：安薇薇和王艳两人里应外合，把店里的正品替换成安薇薇的包包里来路不明的“假货”，只是替换，店里商品的数量并没有减少，而蓝之迷雾这款商品因为价格昂贵，走货量不多，在视频发生当日也没有卖出去一个。

那么，如果可以证明，安薇薇当日的确够买过蓝之迷雾面霜，而且就是在视频显示的那个时间产生的交易，那么，这个视频的真实性就有待商榷。

顾华熠期待着王艳能够说出肯定的回答。

但是，王艳轻轻摇了摇头：

“我把货从仓库拿过来的时候，看见安薇薇正在打电话，好像有点不高兴，说什么‘那我不是白白跑过来一趟啊’，然后很不开心地挂断了电话，看我抱着八瓶面霜站在那里，她就很抱歉的说，对不起啊艳艳，我朋友又说不要了，那我今天也不想买了，我改天再过来吧。”

邱素宛的表情也一下子失望起来，看样子她也知道王艳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关系到整个店铺的名誉问题，没想到，安薇薇最终还是没有购买那八罐面霜。

顾华熠虽然心里也失望，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表情，不会再把情绪写在脸上。

“你确定她最后没有买任何东西是吧。”

“我确定，我刚才跟小明助理上来之前，还专门确认了一下那天的对账单，的确没有蓝之迷雾的出货记录。说实在的，蓝之迷雾是我们店里单价最贵的商品，就算不做记录，如果能够一下子卖掉八罐，那我就算把我自己名字忘了我也不会忘掉这件事的，因为那可是四万块钱啊。”王艳很委屈的说道。

“最后，这名顾客她什么都没买，就这样离开了，对吗？”顾华熠确认。

“对的顾总，薇薇说改天再来，然后她就走了。就这样，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过程就是这样，我一个字都没有造假，什么细节都说了，真的就是这样的，请您相信我，顾总，我真的没必要做那种事……”王艳说着说着言辞又开始哀切，她很需要这份工作，在帝港城的工作体面又舒服，而且是她喜欢的杂货店，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她是一名单亲妈妈，还有一个女儿等着她养活。

退一万步说，如果仅仅是丢了工作，大不了再找一份就是，关键是她不能以这样不名誉的小偷身份被开除，那样她可能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顾总，我是店长邱素宛，我能说几句吗？”

坐在王艳左手边的胖胖的女店员小声开口，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王艳的手，似乎在给她勇气和力量。

顾华熠点点头：“你说吧。”

“顾总，那天那名叫做安薇薇的顾客来店的时候，我也在，而且她和王艳说话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的货架理货，王艳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的一清二楚。您看视频里，我也出现过，虽然我只是出现了一秒钟，但我并不是离开很远，只是走出了监控范围，但其实我就在旁边，只是摄像头没有拍到我。所以，我可以作证：王艳她说的每个细节都是真的。”

可是，正如亲人之间的证词不能当做有效的证词，王艳和邱素宛是多年的同事，邱素宛也完全有可能出于朋友义气去帮王艳作伪证；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

邱素宛作为店长，本人也参与了这场不名誉的交易，她也有可能从中获利，从而才替王艳说话。

但是看着王艳楚楚可怜、邱素宛情真意切的样子，顾华熠的直觉告诉他：

这两人并没有说谎。

顾华熠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开始静静思索。

三名女店员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说点什么，还是保持沉默。

语言的力量，在影像证据面前，是那么苍白……

不仅仅是对于顾华熠来说如此，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

假如一个人被拍到他偷了东西，杀了人，但是他不停地大声辩解“我是冤枉的”，在明晃晃的“铁证”面前，无论他怎样大声呼号，他都很难洗刷自己的清白。

没有坏人会把“坏”写在脸上，人们只相信他们看到的东西。

如果顾华筝在外面偷了东西，甚至杀了人，作为哥哥，自己会包庇自己的妹妹吗？

一定会。

这个念头毫不犹豫蛮不讲理地跳入脑海，顾华熠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让妹妹脱罪。

如果有什么报应，什么惩罚，落到自己身上也不要紧，但是不要去惩罚他的妹妹。

所以，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真相是什么，可能并不重要，人们要的是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