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好像第一次见到这张俊朗的不像话的脸。

“你说什么？”初夏轻轻的问，她觉得这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倒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说，从现在开始，你我就不要再联系了。”

初夏缓慢的眨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导致对方的误会。

顾华熠点点头：“对，你不要再联系我，我也不会再联系你。新大陆的房子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住烦了你就离开，不用跟我打招呼。”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几分钟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是我太多事了吗？如果你不喜欢我管你家的事，那我就不再说了，我会好好照顾华筝的……”

“不是这些原因。初夏，我累了。已经不想再去纠结多余的事情了。”顾华熠的语气中仿佛带着冰碴子。

“多余的事……你是说我吗？我是多余的吗？”初夏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眨动，睁得大大的，眼眶开始发红。

*

一墙之隔的楼下，林远游戴着耳机，浑身流着汗。

这是他第一次窃听初夏房间的现场。

之前一段时间，他都是抽空在深夜来到新大陆，鬼鬼祟祟的来到初夏楼下的房间，轻手轻脚摆弄着窃听的仪器（虽然初夏根本不可能听见他在楼下，甚至都不知道楼下的住户已经换成了林远游），最近初夏在家的时间不多，在俱乐部事情多，又加上七七八八的杂事，通常回家也就直接睡觉了，所以并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正当林远游觉得没什么意思，甚至想撤出窃听设备的时候，这一天得了一个空，不用去公司，在路上悠悠荡荡的开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新大陆公寓，虽然是白天，但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还是扣上鸭舌帽，做贼般的溜进十九层他的临时公寓——没想到，听到了如此爆炸性的新闻。

但是林远游对此前初夏和顾华熠二人一起经历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只听到楼上开门了，脚步声很杂乱，好像不只进来一两个人，倒像是什么团队一起进来了，同时还有搬动器材的声音（这时他微微有些后悔，当初要是索性装个监控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费劲的去猜），但是侧耳倾听了半天，这伙人虽然动静闹得不小，但几乎没有人一个人说废话，轰隆轰隆的搞了半天，很快寂静下来，房间里就没人说话了。

正当林远游还在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声音的时候，监听设备里的说话声突然清晰起来。

他一下子意识到：这么清晰的声音，肯定来自初夏的卧室。

她在卧室里。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让林远游燥热的浑身出汗。

然后两个人对话。

这两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根本无需用眼睛确认，如果声音有形的话，可谓“烧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还是得把华筝送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

这是初夏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

华筝？

是顾华熠的妹妹，那个华筝吗？

还没等林远游考虑清楚，初夏又在语速很快的继续说：“我知道万医生很可靠，但是，现在在我家，检查的条件也就是能做个超声，其他的都做不了，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来顾华筝摊上什么事了。

林远游思来想去，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刚才那一阵喧闹，很有可能是初夏和顾华熠两人把顾华筝送到了初夏家里，而那些搬动设备的声音，大概就是她口中的“万医生”所带来的检查设备。

林远游以前跟医院有过合作，知道有些检查设备是可以移动的，只要接通电源，理论上在哪里都可以操作。

可是，金枝玉叶的顾家大小姐顾华筝，出了什么事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检查，而且还不能到医院里，还非要到她初夏的家里做呢？

在监听设备中，林远游听见一直都是初夏在不停的讲，不停的讲，顾华熠几乎不说话，说也只是简单的回复一个“嗯”这样的词。

这种情形，让他不由得猜测：

顾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搞不好，是由于顾华熠，让顾华筝倒了大霉，而且顾华熠还不能声张。

在这期间，监听信号受到了一阵干扰，有可能是附近的什么电子设备无意中干扰到了林远游设置的波段，耳机里传来一阵咝咝啦啦的声音，非常刺耳，林远游本能的摘掉了耳机，但又不舍得这个千载难逢的监听现场，只好把耳机放得稍微远了点，继续断断续续的听。

后面的几分钟，干扰越来越强，最强的时候几乎什么都听不见，过了这阵之后，声音又渐渐的回来了。

一开始还是初夏坚持说“要尽早送顾华筝去医院”，还说自己有可靠的地方，保证不会让人发现她的住院信息，林远游更加确信，顾华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才弄的如此神秘。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耳机里传来初夏犹犹豫豫的声音：

“华熠，你在听我说话吗？”

林远游忽然有些心酸。

他喜欢的女孩，喜欢到不惜丧失尊严和体面去做监听的女孩，在她喜欢的人面前，也有这样小心而卑微的一面。

紧接着，耳机里传来顾华熠的声音：“初夏，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林远游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对她说“不要再联系”？

耳机中，初夏也显然被这句话吓住了。

虽然林远游不能眼见为实，但是，声音是不会骗人的。

仅仅从耳机里，就能听到楼下这对男女之间，那凝固的气场。

一阵难堪的沉默，从耳机里飘然传送的林远游的耳朵里。

他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女孩的回应。

他听到了怯怯的声音：“你说什么？不让我再联系你？”

接着男人回复：“对，你不要联系我，我也不会再联系你。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