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觉得再待下去也是尴尬，于是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告辞了。

初夏离开后，林远游站在高大的落地窗旁，静静地注视着女孩那一抹蓝色的背影。

“我会在你的眼睛里注入绝望的。你放心。”

林远游低声喃喃。

*

从外面回来，林远游回到公司，刚坐下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进来。”

是林远游的助理童馥晴。

“林总，这是技术部按照您上次的要求，重新设计的帝港城监控设备的新方案，请您过目。”

女孩的声音有点沙哑，而且一直低着头不看人。

这跟林远游平时对她的印象有些不同。

女孩把文件放在桌子上，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站住。”

林远游命令道。

女孩听话地站住，停下，转身，低着声问：“林总？”

“把头抬起来。”

童馥晴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有点发红，就像用纸巾擦了很多次一样。

林远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说吧，你怎么了？上班这幅样子，我是你的老板，你要给老板看脸色吗？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你在我这里工作的不开心？”

“不，不，没有，不是这样的，林总，是……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也不是……”

“经济上有困难？家里出事了？”

“不，不是缺钱，家里人也都没什么事。”

快节奏的“审讯”进行到这里，男人的唇角重新变得漫不经心，牵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那女孩子哭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被男人欺负了。”

童馥晴双手较在一起，指节捏的发白，牙齿轻轻扣住唇瓣，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我记得你刚入职的时候，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对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抬起头走路。无论跟谁说话，都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你忘了吗？”

童馥晴下决心似的扬起头，清了清嗓子，道：“林总，我没忘。”

她怎么可能忘？

那是她迄今二十四年以来，为数不多的灿烂回忆。想起来就会觉得温暖而激动的回忆。

林远游是高高在上的公司老总，刚刚获得福布斯30岁以下最成功的年轻人称号，帝都新贵，互联网界的黑马；

而她童馥晴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行政前台，还是走后门才得到的这个职位。

他却亲口对她说：抬头走路，说话看着对方的眼睛，你不比任何人差，你要有自信，你要知道自己值得被关注，值得被爱。

那是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童馥晴，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鼓励她的话。

林远游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童馥晴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然后走到临着外面走廊的玻璃墙附近，把百叶窗的窗叶合拢。

随着外面光线的切断，总裁办公室内的灯光视觉上就变亮了，气氛变得隐秘起来。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把屋内的两人和外界分割开来。

女孩的心骤然收紧。

林远游的手轻轻拿开的时候，女孩不自觉地仰起头，仰视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后者端详了她一会儿，迈开长腿走到会客沙发，眼神扫到女孩身上，示意其过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来，你坐下，做在这里。”

童馥晴不知为何又想落泪了。

既然被人看出来了，那也没有强撑着的必要了吧。

女孩眼睛红红的，慢慢走到老板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抽泣中还不忘整理一下坐皱了西装裙，一双俏丽的小腿露在外面，白白细细的。

林远游在她身边坐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慢慢开口：

“我现在要说一个老土的比喻，说了你可不许笑哦。不，你想笑就笑吧，我希望我的同事工作的时候都能开心点。男人呢，就好比你手里捧的沙子，松散，混乱，是他们的本质。你握得太松，沙子会从你的指缝中溜走；你握得太紧，沙子也一样会从你手中落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所以，既然不论握的松或者紧，沙子都要溜走……”

童馥晴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因脸上的动作而挤了出来，可怜地挂在脸颊上：“所以林总是说，要让我不松不紧地捧着沙子吗？跟我男朋友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爱他的同时，给他一点空间吗？”

“不，这太老套了，对我们馥晴这样的大美女来说不合适。美女是有特权的，知道了吗？”

林远游伸手拿过会议桌上的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馥晴这样的大美女，要是有了喜欢的男人，应该怎么办呢？正确的做法是，把沙子装到瓶子里，再把瓶盖拧紧。呐，就像这样。”

林远游把桌子上放着的两颗白板用的固定小磁铁放进空瓶子，拧紧了瓶盖，摇晃了两下，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馥晴，看懂了吗？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在乎的人，要这样对待哦。”

林远游稍稍侧过身子，让自己正面对着秘书，手臂微抬，擎起女孩的下巴：

“看着我，认真听我说。”

童馥晴止了泪水，抬起头，红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面前的老板。

男人耐心道：

“先把他握在手里，慢慢找机会，让他自动走进这个瓶子。走进这个瓶子还没完，你要乘胜追击，把瓶盖盖上，让他无法逃脱。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他就完全属于你了。这种时候，如果你不理他，就轮到他着急了。为什么？因为他被你囚禁在这里，他没有别人可以看，也没有别人可以爱，他只能等你理他。到了那时，你会掌握所有的主动权，你想要的时候，可以过来把瓶子晃两下，他会很高兴，很幸福；你不想要的时候，就不理他，可是他也没别的事可做，没别的人可以看，因为他被你锁起来了，他只能默默地想你，等你，盼着你再次去‘临幸’。这岂不是完美的关系吗？”

林远游表情很温柔，声音也温柔，童馥晴渐渐止住了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