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秋低了头，随后淡淡道：“我的确不是这宫里的人，宫里的主子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我不过一介尚书之女，天家威严，不管如何高高在上，君臣二字，翻天覆地只怕也只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罢了。”

“小姐…..”画柳心疼地看着沈霁秋的模样，叹道：“从前在家时，老爷总是纵着小姐，说是咱们沈府的小姐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可未曾想到，小姐在宫中不过短短半年，就已经学会了瞻前顾后，小心谨慎。”谁知沈霁秋却并不在意，只是轻轻笑道：“画柳，眼下外人看我沈府是风光无限，只是外祖父是争强好胜的，哥哥又是个宁折不屈的倔性子，父亲纵然有心护着，可是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此刻是在宫中，我若是还似从前那般，岂不是白白连累父亲母亲为我担忧？”

“那小姐为何方才为了阿巧得罪那高姑姑？”画柳不解道。

沈霁秋淡然一笑：“阿巧何辜。此事本就是我未曾考虑周到，若是闭口不言，实非为人的道理。”画柳不服气道：“小姐，咱们回头就把此事告诉赵小姐去，让她好好教训那个姑姑。”

“若是当时换了文染，怕是只会更难。文染在宫中的一举一动，纵然旁人不会说什么，终归还是会代表着赵贵妃娘娘的母家，只怕文染从小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画柳听罢，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道：“小姐，无论别人如何看待小姐得到了太后的荣宠，画柳只望小姐离这宫里远远的，纵然那二皇子再好，奴婢私心也希望小姐能顺从自己的心意。”

沈霁秋看着面前丫头傻乎乎的模样，叹道：“此事又岂是你我可做主的，其实当日我在殿中知晓了她是太后娘娘的那一刻起，便心下已是明白了七八分。”

“不会的，老爷这样疼小姐，定然不会……”画柳说道。

“此事可一不可再。”沈霁秋摇摇头：“父亲上回驳回了圣上的赐婚已然是大不敬，若非太后娘娘出面哥哥又表明忠心，只怕圣上早已大怒了。”随后淡然道：“左右已是如此……”随后不言语，回过头看了一眼缕翠阁里头忙碌的绣娘们，心下似有万般滋味，抬眼望向那宫墙上头破碎的余晖，好似旧日里头的灯火一般迷离，沈霁秋叹道：“走罢。”

淑文阁内

“二弟，你近日是怎么回事，突然画起海棠来了。”太子宋文清看着宋书清下笔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朗声笑道：“老二，你可从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随后拿过桌上的海棠画，点评一番道：“这花倒是够拟态，只是这颜色似乎淡了些。”

“那太子殿下以为如何？”宋书清将手中的笔“啪”地一声丢进了笔洗中，淡淡一笑。

“这花啊，和女子是一个道理，只有颜色鲜活了，方才有意趣，否则，岂不成了个木头美人，哪还有何美态可言？”太子哈哈笑道。

“哦？看来太子妃指日可待。”宋书清端起杯茶。

“老二，你这就没意思了。”太子用折扇笑着指着宋书清，随后开口道：“要我说，我那汐烟表妹倒是秀外慧中，不知道老九那个冰人怎么想的，当真是不解风情。”

“依我看，太子殿下的正妃之位只怕由不得太子挑选。”宋书清眯着眼：“只怕是皇后娘娘早就定下了。不过你那表妹上回我倒是领教过，才气倒是有余，至于老九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太子摆摆手：“母后倒是说了由我做主即可，一提起这事我便心烦。咱哥儿几个一块儿喝喝酒看看书多自在。”

“哦？不知哪家小姐能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宋书清把玩着扇坠上的流苏。

“这京城里头的闺秀，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张口闭口见罪，举手投足倒像是比宫里头的老嬷嬷还要规矩。”太子摇摇头。“哈哈哈，你呀…..”宋书清笑道：“这么说来，闺秀反倒不好了？”

“那倒不是。像咱们，娶一个宜室宜家的名门之女，自然是对自身有助益的，只是，这闺秀里头，也有几个颇为不俗的。”太子笑道。

“哦？能让太子殿下觉得不俗，那倒有趣，说来听听。”

太子笑笑：“这头一位嘛，便是你那表妹赵小姐。”

“这从何说起？”宋书清闻言便笑了起来。

“赵小姐性情纯真，乃至真至性之人。”随后，太子笑道：“老二，我这可不是在奉承你，你这表妹倒是个活泼的。”

宋书清没有接话，只是继续把玩着流苏。

“这第二位嘛，便是那沈尚书之女。”太子开口道。宋书清的手顿了顿，笑道：“此话怎讲？”

“先前人人都说那沈家小姐自小被沈尚书娇纵，文才平平，相貌也并未多出众。”随后喝了口茶：“上回在踏青会上，她那诗文，绝非是外界口中的文才平平，且样貌上……”说着，太子却发现宋书清正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笑道：“老二，你似乎对沈家小姐很是感兴趣。”

宋文清淡淡道：“是。沈家小姐的确有些文才。”

太子见状指着宋文清笑道：“老二，可别说你看上了那沈家小姐。”随后太子开口：“若是说先前，沈家小姐无论是出身也好，品貌也好，的的确确是个很好的正妃人选。”

随后话锋一转：“只是，先前在移梅阁里，我听说，秦贵妃先是对她似有为难之意，后头连皇祖母都惊动了，我看父皇对她的态度，似有不喜，皇祖母向来在宫中不问世事，想来这位沈小姐的手段倒是非同一般呐。”

宋书清道：“移梅阁的事，依我看是秦贵妃故意刁难罢了，至于皇祖母，倒是着实让我惊讶了片刻，不过看样子，皇祖母对她很是喜欢。”

太子笑笑：“老二你就老实说罢，可是为着她的外祖家？”

宋书清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着看着太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老二，我看你是怕老九娶了我表妹，所以急着把谢家的兵权拉拢过来吧。”太子盯着宋书清，宋书清却瞥了他一眼：“劝太子殿下凡事不要预想得太满，我看你还是对老九的性子不够了解。”

说罢，宋书清拿起桌上的画，背过身离开了，太子盯着面前那杯茶，“哐当”一声，茶杯已是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