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如此，她对文飏又是什么感觉呢？南乔曾经反反复复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最初的文飏，在南乔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国皇子而已，负责护送自己入辽罢了。而冯扬则是自己十几年的生命中唯一的知己，所以在烧掉那些信件时，南乔觉得心都随着那些灰烬一起被碾成了粉末，混在灰尘中随风飘散，只留下了这枚平安扣。

再到后来，文飏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和自己比较合得来的朋友而已，甚至都算不得什么亲密的朋友，就是互相欣赏的熟人而已。就算后来受辱，被逼嫁给了文飏做了王妃后，她对文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大周。

所以后来的文飏是她忠实的盟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信念，有着一致的努力方向，而这种情谊，与男女之间的情爱无关。

可是，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对文飏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呢？

摆脱了长久的忙碌，南乔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终于有机会问问自己了。

是成婚当日他答应不会勉强自己一丝一毫吗？又或者是在太后和陛下的监视下就算与她共处一室也没有丝毫逾越？又或是那日情绪崩溃后他的开导和温暖的怀抱？

或者更多更琐碎？比如时常给自己的夸奖，比如和自己的默契？

还有什么？

南乔承认，文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容貌昳丽，器宇轩昂，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看脸的人。对她而言，一副好看的皮囊没什么用，打动她的是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和这个人心中的丘壑。

文能执笔写文章，武能上马安天下，才华斐然，满腹经纶，胸中有的不是寻常的功名利禄金银财帛，而是天下百姓与济济苍生，这是她起初视冯扬为知己的原因。如果她看脸，那对于素未谋面冯扬，她不必多看一眼。

当年年少，不知情爱为何物，看多了戏文，便觉得自己对冯扬的仰慕就是爱情，以至于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动心后还不知所措，以为自己是见异思迁之人。

可是后来看明白了，懂的多了，便知道，所谓的爱情，不是单纯的仰慕，而是互相欣赏，互相爱护，互相懂得。

文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能欣赏到自己的独特，也能尊重自己的独特，不强求自己去为了他而改变，而她也是这样对文飏的。当这样的关系里又多了对彼此的关心和爱护，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所谓琴瑟和鸣，比翼双飞，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吗？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藤的蜿蜒盘绕恰如女子的多情，而树的坚韧与包容恰似有着美好品质的男子，女子对男子的依附与深情恰似藤蔓，把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托付给了男子，这样的爱情固然是爱情，可是南乔看中的则是相濡以沫，携手并进。

而这些，都是那个想象中的冯扬所不能做的。

想清楚一切的南乔取下了那枚平安扣，把它放回了盒子里。盒子重新锁住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里一片清明。而后便回到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