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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的重逢，有着太多的话要说。林雀坐在探监的“窗口”前面，和叶容叽叽喳喳一不留神就聊了两个多小时，大部分时候都是林雀在说——顾南明也是第一次发现林雀居然还挺啰嗦的。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她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种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强悍、沉着和冷静的形象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有点儿任性的，俏皮可爱的未成年小女孩儿。

大概这才是林雀内心的样子。自从父母离去之后，她就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哪怕顾南明也没有办法完全将林雀的那层“外壳”给撬动开来。

叶容也讲了许多，主要是讲的自己如何掌握了神性，如何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对于此中的凶险，她倒是毫不避讳，但听得旁人忍不住捏一把汗。

两人将这些年自己身上的故事说完之后，叶容目光转了转，看向顾南明，笑道：“这么说，你就是我的女婿了？”

林雀有些羞涩：“什么女婿！还没结婚呢，就是男朋友而已！”

顾南明紧张万分，乖巧道：“阿姨好。”

叶容笑道：“还叫阿姨啊？”

顾南明当机立断：“妈！”

叶容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一点，看了顾南明一阵，道：“当初我救你的时候，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女婿。说起来，我能恢复理智，和你也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的我，不可能和我女儿建立接触，没有那一次的机会，在最后时刻，我也不可能恢复清醒，必然会被烛台圣者吞噬。这么想来......命运这回事，还真是奇妙。”

林雀笑容满面：“妈，这么说，对我的眼光你还是满意的咯？”

叶容瞪了她一眼：“刚刚还说只是男朋友而已。”

林雀傻笑。

顾南明也跟着傻笑。

叶容对顾南明道：“我们家女儿挺任性的，有没有刁难你？”

顾南明惊了：“怎么可能！林雀是我见过最理智最温柔的女孩子！我完全不觉得林雀任性，我倒是巴不得她多对我任性一下！”

林雀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

叶容笑得眯起眼睛：“我们家女儿哪有这么好，可调皮了！比男孩子还淘气，哦对了，还爱欺负人！小学那会儿就是班上的混世魔王，把班上一众男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妈！！”林雀不满地叫起来：“不许说我！！”

“你看你看！”叶容对顾南明道：“还不许我说她坏话。”

“反正我就是不许嘛！”林雀使劲摇着头，气呼呼道：“哪有这样的，在人家男朋友面前就可劲儿埋汰你女儿......”

顾南明看着林雀，心想这样子的林雀真是要命。

叶容笑了笑，正要继续说下去，林雀一下子举起手使劲画叉：“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

叶容无奈地对顾南明道：“你看，真的很任性......”

顾南明笑道：“我觉得蛮好的。”

林雀又傻呼呼地笑起来。

但过了几秒，林雀和叶容脸上的笑容都收敛起来。顾南明不明所以，也一下子将自己翘起来的嘴角按了下去。母女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林雀情绪有些低落，轻声道：“妈......那爸爸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叶容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林雀用手指捂住眼睛，发出极为压抑的啜泣。

顾南明束手无策，只能轻轻拍打着林雀的后背，用肢体语言安慰她。

......

“妈，过几天我们俩再来看你。”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林雀才恋恋不舍地向叶容告别，探监的时间已经到了。不，准确的说，其实半小时之前就已经到时间了，顾南明朝一旁天花板上看了一眼，那里正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下方亮着小灯。他们两人的探监是被全程监控的，有专人正在监控的后方观察着他们，一旦有什么意料之外并且难以处理的危机发生，就会直接激发往生台的力量进行镇压——这种往生台内部的能量释放是不会对外界造成多大破坏的。

观察者会利用摄像头的小灯灯光颜色变化来提醒他们什么时候应该终止谈话。林雀的探监许可时间是四个小时，本来时间一到红光就会闪烁起来，但或许是因为考虑到母女久别重逢，观察者很人性化地给她们延长了一点时间。

林雀拉着顾南明的手站起来和叶容告别。叶容招了招手，表情略有些不舍。

两人又顺着长长的甬道离开。

几乎是刚一离开叶容的视线，顾南明就十分敏锐地察觉到，林雀身上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气质上的改变。那个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小女孩消失了，强大的执行者林雀重新出现，就像是戴上了一张冷硬的铁面具。那面具的表现实际上并不是冰冷，恰恰相反，林雀一直是个温柔、大方、彬彬有礼的人，对

待同志就像是春天一样温暖，但在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这样一个强悍的人。

顾南明忽然意识到，或许是因为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他先接触到的就是那个戴面具的林雀，以至于他一直觉得，林雀就是那样的人——她很强，很拉风，就像是荒原上的女骑士，骑着绝世的骏马，披着钢铁的铠甲，带着锋利无匹的宝剑，所向披靡。

但或许，骑在马背上，全身都套在那副铁甲里的，只是个强忍恐惧的女孩儿而已。

顾南明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搂住林雀的肩膀。林雀看了他一眼，静静地，没有说话。两人互相依偎着走了一段，林雀终于开口道：“我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心。有一个细节你注意到没有，在往生台的威势之下，我们两个都会觉得有些不适，但是我妈......她.......似乎完全没有。”

顾南明眯了眯眼：“她比我们强很多。”

“对。”林雀沉声道：“而且......当初烛台圣者在女歧身上留着的标记，能藏得这么隐蔽，我不认为我妈身上会没有。但是方才我们，还包括你的女歧，都观察过她了对吧？完全没有发现端倪。是真的没有还是藏得太深？我其实倾向于后者。”

顾南明想了想，道：“如果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观测到，那我其实倾向于认为是真的没有。不过......叶容的突然出现的确很古怪，多留一个心眼也好。”

顾南明摇摇头：“不说这个。说起来，部门上头关于我们两个，似乎纠结得很。”

林雀笑了笑。

他们两人的力量远超王牌执行者，因此，关于要不要在“王牌”这个级别上再新增一个档次，这个讨论已经持续了小半年。

顾南明又道：“说起来，研究所那边对神性的研究是不是有了什么阶段性的成果？”

林雀这会儿不仅是执行者，还是研究院的挂名教授，在那边参与一个合作项目，主要任务就是——被研究。

一说到这个，林雀的表情便轻松起来，笑道：“虽然对神性的本质还是没有更深的理解，不过在应用上倒是有了突破。估计在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运用上一系列新的咒术，就像是邪教徒像是邪神借力一样，只不过那些咒术的力量源头，嘿嘿，是我。”

林雀继续道：“这个突破的最大意义，其实倒不是我能给予其他执行者多强的远程支援，而是在于通讯上得到了突破。神灵对于信徒的回应是可以无视空间距离，无视一般的干扰的即时通讯，也就是说，以后在那种超远距离上，在心灵网络和电信号都无法联络到的地方，我依旧可以利用咒术感应到其他执行者发过来的信号，并且给予回应。你能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顾南明瞳孔一缩。如果将心网的“通讯距离”看成是一条补给线，那这个技术突破就相当于是让“补给线”可以无限地延长！当年春狩活动，因为心网的通讯距离有限，一百多执行者倾巢而出，在黑森林当中的搜索速度其实也相当缓慢，不能尽如人意，但如今有了这个就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执行者的侦查和探索效率就可以成倍提升！

而且，这也意味着，执行者可以放心地去执行那种超远距离的探索任务，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失联，真要遇到危险或者发现意外情况却连个信号都发不回来！

顾南明深吸一口气：“意味着......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