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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朦胧的灵性知觉在头脑中萌发，顾南明站在黑雾之中，用灵性力量自我扫描，对自己当前的状态做了一番大致的评估。首先是体内的灵性力量变得更强了，等完全将方才“拔河”过来的那部分力量吸收消化，他的灵性强度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估计能比之前翻上一番。

而后是几个植入体的组合效果。顾南明自己也没想到他能在这种情况下掌握黑雾，周围的雾气似乎都变成了他的感知力的一部分，整片雾气领域都是他的灵性力量传递的媒介。除了很早就知道的，黑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抗阳光，制造可以遁行的黑暗，并且还能容纳其他的【暗影】使用者之外，他还能利用这片黑雾来散布【恐惧】。拥有了媒介之后，【恐惧】的效果是获得了提升的，换而言之，敌人积累恐惧感的速度会更快。

当然，具体快了多少，他也说不清楚。

另外，雾气就相当于是他的耳目，所以只要不脱离浓雾的范围，他的【亡鸦】就可以持续生效，不会像是以往一样，那么轻易地中断，而且【恐惧】和【亡鸦】的组合效果依旧还在，两者相辅相成。

【尖啸】倒是没有明显的增幅。不过尖啸本身就是一种简单直接粗暴的植入体，直来直去的，没啥花里胡哨。他远超常人的灵性强度就是【尖啸】威力的最大保障，一次超强的灵性冲击足以撕裂和动摇其他人的灵体。【亡鸦】【恐惧】和【暗影】其实都偏向于苟命拖时间打持续伤害，而【尖啸】则显著提升了他的直接战斗力，让他能在短时间的遭遇战内也爆发出不俗的战力。

最后......

顾南明握紧拳头，朝着水面虚虚地轰出一拳。

周围雾气骤然凝实，化作一道雾柱顺着他的手臂挥动方向冲出，拳风席卷而过，水面立时被分开，犹如摩西分海。

这实际上是一种灵性冲击。黑雾对他的灵性冲击做了一点增幅，不过也有坏处，这让原本毫无行迹的灵性冲击拥有了可以直接被肉眼观察到的形象，更容易被人躲开。

总的来说，他变强了不止一点点。顾南明估摸着现在即便不靠女歧，自己应该也能压制除去林雀之外的任何一个王牌执行者，加上女歧的话，大概可以对抗其他王牌的联手......实力进步的如此之快，倒是让他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林雀也会被他超过......

至高无上，无法被制衡的个人伟力，真的是好事吗？

顾南明心中动了动，忽然感觉自己以后还是低调一点好。

顾南明旋即摆了摆手掌，扩散的雾气逐渐消融，就像是阳光下的积雪。他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朝着防洪堤那边飞过去。防洪堤上的执行者接连鼓起掌来，似乎是在庆祝这一场胜利。

顾南明心中那股精气神逐渐放松下去，整个人顿时如同要散架一般。她体内的骨头此刻再度崩裂开来，精神上的疲惫一下子涌来，顾南明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差点儿就此摔倒。但他还是很快站住，低声道：“钱政委，我想请个假，稍微休息一下。”

“去吧去吧。”钱王大笑，笑声在顾南明脑袋里如同炸雷：“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刚刚对付了那么个东西。”

又好奇道：“说起来，你小子，到底是强成什么样子了啊？”

顾南明想了一下，含糊地道：“E-IV级总该是有了吧.......”

“啧啧啧！”钱王铜像道：“自从一个林雀突破界限达到E-IV级之后，总觉得好像E-IV级越来越多了啊。我有种预感，下一个大风暴周期内，新西府的E-IV级还会更多！嗯......到时候对于E-IV级的定义估计也要修改了吧......”

会这样吗？顾南明站住。他的实力增长是因为女歧，本质上可以追溯到赤烛教团的“神子”“子宫”计划，是导致了不知道多少婴童被杀害的邪恶事件。林雀则是因为她曾经接触到过血咒病，昏迷了三个多月才终于醒来，并且掌握了自生神性，属于宝剑锋从磨砺出。E-IV级......突破常规的强大是因为苦难和折磨，是因为有那些充满恶意的神性存在......更多的E-IV级？

他知道钱王的这句话只是对未来的向往和憧憬，并没有更多的意思。但或许是因为他太敏感了？他忽然感觉有些背后发凉。猩红之王的阴影还在新西府盘桓不散，那些转化者一直没能被揪出来，说不定那些给他鼓掌的人里面就有不少是转化者。对啊，这些人离神性的距离更近，他们不是更容易达到E-IV级吗......还有赤烛教团，烛台圣者会不会有其他的行动......

蟾之神，虫之主，万物生主......

一股黑暗的力量在他脑海内突突直跳，有一瞬间，顾南明感觉自己像是忽然沉入了一片深海之中。那是真正的黑暗和冰冷。他身体激灵了一下，所有幻觉忽然都远离了，他只是感觉很累......身体很疼，骨头碎掉了，方才被压抑

的疼痛这时候又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钱王的声音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没事。”顾南明感觉有一股力拽着他，让他要朝着地面栽倒下去。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怎么站住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发木，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会儿一种乐观又在他的心头升起来了，实力的进步也可能是因为生产力进步啊！以后灵性网络在新西府铺设开来了，第五代甚至第六代殖装也投入使用了，或者新西府对灵性力量的了解变得更为深刻，通过某种方法打破了目前“三山三海”这个体系的瓶颈和上限......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嘛！所以说身为一个社会主义者，最重要的就是相信生产力......

这种令人振奋的想法就像是一根线一样，将他的自我意识拉住，让他没有往黑暗当中继续坠下去。顾南明勉强地保持着自我意识，也不需要别人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后方的医疗室，然后抬起手，挣扎着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

血一下子从头盔里面涌出来，顺着他的脸颊和脖子往下流，将周围的医护人员都给吓到。过高的颅内压让他一直在流鼻血，嘴角也在不自觉地流着血，那样子或许有些吓人。但顾南明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他的思维有些迟钝，就这么挣扎地站住，将身体靠着墙，慢慢地朝地上滑下去，同时疑惑地盯着地面上的血迹，心想，我居然流了这么多血吗？

眼前逐渐发黑......

......

大风暴其间，巢城的一切经济活动都趋近停止，人也没啥事儿，只能呆在家里。原本任秋宇打算干脆就这样宅上一个多月，在天堂庇护所中好好乐呵乐呵的——天堂庇护所有一点好，就是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伤身体，不存在纵欲过度......

不过因为要配合新西府，所以任秋宇不得不含泪主持关闭巢城外城区网络的结构，实在是痛在心里。

内城区有啥好玩儿的啊.....啊不，也不能这么说，只不过内城区“伊甸园”到处都是那些充满腐臭气息的老头子。那些人，不管在网络的世界中包裹着什么样的皮囊，那股发自灵魂的恶臭都会散发出来，令人作呕，任秋宇就极为讨厌和那些实际掌权的老头子共处一堂，感觉只要他们一出现，整个网络空间都臭不可闻。

于是这一天任秋宇没有登录天堂庇护所，而是破天荒地看起了书。一边翻书页一边发呆，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他住的地方也是“空中花园”，房间和任初夏还挺近的。姐弟俩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冷冷清清的，似乎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但在许多事情上都颇有默契。而且世界上有些人，表面上对你爱理不理的，好像都懒得对你露出一个笑脸，但实际上你不需要多少交流就能感受到对方对你的关心。他和姐姐就是这样的关系。在这个扭曲的家庭当中，姐姐才是他心中唯一的亲人。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还没死，而是在新火社区，这是新西府的人告诉他的。不过这件事他不敢声张，只要任奎还活着一天，他的姐姐任初夏就不可能在巢城公开身份。任奎......任秋宇想起那个人便心头浮上一层阴霾，在这样的家庭里，父子之间自然是谈不上什么亲情，他对那个人只有深深的忌惮。

特别是在任初夏失败之后。

这种忌惮甚至有一点变成了恐惧。

忽然。

一股不祥的预感倏忽而至，一下子涌上心头。任秋宇白胖的身躯一下子站起，警觉地朝着四处张望，但是下一刻——

轰！！

墨色的浓烟穿过天际，如同流星般斜斜地坠落，所过之处，高楼崩塌！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起来，大地震动，任秋宇肥胖的身躯都被那股剧烈的震荡感甩得几乎飞起来。无数惊呼和哭喊的声音自楼内响起。

......

巢城，林雀飞临至中心区，目光跳了跳。

她目睹的是一片狼藉。

那就像是有一颗彗星从天外斜斜地撞下来，所过之处，高楼被笔直洞穿，地面上出现硕大的坑洞。原本是共同体公司主楼的地方，整片楼层都已经坍塌了下去，似乎是被黑龙直接打穿，从楼顶打穿到地下室，裸露出的是底下的......难以描述的东西。那像是一片飞舞的荧光，每一点光火都在空气中留下鲜明的轨迹，就像是一条发亮的神经突触，那无数的光带互相交织，像是形成了一个完全由光组成的大脑。

【神之脑】。

林雀悬停于空中，望着下方的满目疮痍，忽然感觉自己错了。

死了多少人啊.......

大雨正在不断地浇下来，天空中有浓云汇聚。

黑龙身处在那片光脑之中，身上散发出一股属于心网的波动，那是林雀父亲的心网。奇异的力量从它的体内散发出来，就像是形成了无数的丝线，和外界的那些光点连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然后光点便朝着它的体内投去。它就在通过这种方式吸收神之脑

。

然后黑龙抬起头，向着林雀看过来，仍是那种平静的口吻：“你现在想要阻止我的话，已经晚了。”

“我做错了一件事。”林雀道：“你曾经和我们执行者并肩作战，我把你想象得很善良，以为你和执行者一样。”

“那你自然是错的。”黑龙道：“你是想责问我为什么杀了很多人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你不应该把人类的价值观和道德观转移到我身上，我毕竟不是人。当然，我也不喜欢杀戮，从这点上，我可能比你们人类要好一点，不会出于兴趣就用热水浇蚂蚁窝。而且你应该庆幸，我确实还念着一点和新西府的情谊，所以我至今没有向任何一个新西府人动手过。”

“其次。”黑龙道：“如果不是这边的人和我动手了，我造成的破坏或许会小很多。交战势必造成破坏，很大的破坏，更大的破坏。这是必然的结果。我可以感慨一下无辜者的不幸，但我对此并不觉得愧疚。当然，或许某一天我也会成为被不幸波及的无辜者，但这并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因为我不够强，不能保护自己。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自己不会成为末日来临的时候，被不幸波及的那个可怜虫。”

林雀深吸一口气。

她面对的是一个异类，异类的确和人类不同，而且她也确实拿黑龙没什么办法啊。而且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哲学家。林雀忽然有点儿索然无趣的感觉，沉默了一下，道：“夺取了心网，你之后会做什么？”

黑龙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飞出地球，前往宇宙。”

林雀懵了一下。

黑龙平静地道：“我的生命形态在改变。往后的我，不需要地球的生态圈也能存活下去。生命是从混沌中诞生的，地球是生命的摇篮，孕育的不只是你们，还有很多的......灾厄。我建议你们人类，如果以后想要幸存下去，最好也尽快离开地球，在最终的末日来临之前。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弱肉强食，几百年以后，人类会比神明还要强也说不定？”

它嘴角扯了扯，似乎是在开一个玩笑。

下一刻，黑龙的身体一下子爆散，化作千千万万的光点。然后那些光点又重新汇聚，再度成为黑龙的样子，它似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又像是发生了无穷的变化，以至于林雀一瞬间大脑发涨，感觉正有巨大的信息量涌入自己的脑海，神秘，玄奥，崇高，恐怖......她扭过头去，不再看黑龙。

黑龙伸出一根爪子，在空中竖着向下一划。

一道虚幻的，光柱般的东西出现在半空中。

“这是你父亲的东西，经过了多次转变，现在已经不能算作【心网】植入体了，我更愿意叫它【钥匙】。它对我没有用了，还给你吧，林雀，这是我最后赠送给新西府的礼物。那毕竟是我的出生之地。”

黑龙张开双翅：“我要离开了。”

大地再度震动起来。它，不，是祂，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像是一颗从地面倒掠而起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