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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一顿难得丰盛的晚安之后，顾南明几人决定稍作休息，睡眠三小时以养足精神，楚夕照自告奋勇地守夜。

顾南明睡得不深，不知道为什么很快苏醒过来，心中徘徊着许多事情。林雀等人已经得知了【句芒】的苏醒地点和时间，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任何下一步的消息传来，这个消息似乎还没有公布。或许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就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进行讨论吧......

要面对一个神灵吗.......

顾南明心中有些忧虑。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会如此，半天许多刻意不去想的事情，桩桩件件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顾南明睡意全无，加之感觉自身恢复得还可以，干脆站了起来，寻找了一下楚夕照的身影。

楚夕照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她坐在树枝上，似乎正看着月亮。

顾南明悄无声息地跃起，轻轻落在她边上，道：“你去睡吧，我来守后半场。”

楚夕照看了看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顾南明在旁边的一根树枝上坐下来。

楚夕照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在想事情？”

顾南明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也没什么好想的。”

“不如跟我说说？”

顾南明不是那种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心事的人。他这个人表面上开朗，其实是个闷葫芦，很多时候都憋在心里自己想，此时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担心......”

楚夕照略微偏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追问下去，只是耸了耸肩。两人在枝头上安静地坐了会儿，楚夕照道：“我也有担心的事，不过和你肯定不一样。”

“嗯？”

楚夕照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小狐狸似的狡猾来：“不告诉你。”

顾南明沉默了两秒：“......皮？”

楚夕照颇为开怀，身子往后一样，乐不可支。顾南明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她的笑容传染，肩膀抖了抖，也笑起来。过了一阵，楚夕照道：“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她停顿两秒，深呼吸了一口，道：“那天雾灾的时候，你遇到侵蚀体，侵蚀体正在进攻一个避难所对吧？我就在那个避难所里面。”

顾南明一怔。

楚夕照略微偏过脑袋，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你救了我一命。不仅是我，还有我爸妈。所以......那天之后，我就开始对你在意起来，老是关注着你。”

这气氛有点不对劲。

顾南明从小到大还真没经历过这阵势，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喘。却不料楚夕照忽然展颜笑道：“瞧你慌的，我又不是要吃了你。”

楚夕照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之前担心的事情，是我爸妈的事儿。他们两个当初也是自由恋爱走到了一起，但最后却过得不如意，总是吵架，这些年虽然还没离婚，但其实也差不多走到了那一步。所以小时候开始我就觉得......爱情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是会变质的。我甚至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她道：“就好像我一直关注着你，觉得你有很多优点，可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顾南明挠了挠脸颊，低头看着地面，笑了笑。

楚夕照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像是醉酒了一样，脸上飞起两团动人的红晕。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南明，嘴唇张了张，本意是想问，你喜不喜欢我，但话到嘴边，忽然觉得太直白了。楚夕照想了想，问道：“你想过以后会和人生活在一起吗？”

顾南明愣了一下。

人对于眼下生活的看法其实都具有一个矛盾的看法，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生活太平淡，人际关系太虚伪，生活琐事太烦人，渴望抛开这一切的柴米油盐，参与一些光荣伟大的事业，在最极端的环境下，去追求最纯粹的感情。但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历史对普通人从来不温柔，一旦有灾难发生，大量的普通人只会变成冰冷的伤亡数字，而更多的人也必须为吃饱肚子挣扎，所以有句话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顾南明有时候感觉自己的生活就挺戏剧化。其实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被迫卷入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件和接踵而至的危机，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当中.......居然还要考虑喜欢来喜欢去的这回事。顾南明的内心想法实际上很简单，以前的我还会充满少年幻想，现在的我，真的就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

我他娘的以前明明是个混吃等死小资产阶级精神废物，怎么一穿越了，就开始变成无产阶级英雄为革命奋斗了呢.......想不通。果然呐，人的命运，不仅要考虑个人的奋斗，还要看历史的进程.......

于是顾南明沉默了一阵子，道：“其实说实话......更早以前想过，但成为执行者之后，就没想过。特别是执行了几次任务之后，我就开始想不出，我脱下殖装，和人平平稳稳过日子的那种画面。那好像是对我来说颇为奢侈的事情。”

顾南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且我其实没谈过恋爱。喜欢这回事我也不清楚，我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再说了......你说的也很对，爱情这种东西是会变质的。所以后来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不要把个人的幸福和恋爱和婚姻这些挂钩.......”

顾南明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微微失神，自言自语般道：“也不要去担心太长远的事情，先过好眼下的生活。”

他回过神，道：“比如......我觉得在这一刻，明月如水，良夜如风。我能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那就很幸福。”

楚夕照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有趣事物一样，道：“你还文绉绉的。”

顾南明笑了笑。

楚夕照将身体朝着他倾了过来一点，道：“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象过喜欢是什么样的？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顾南明忽然想起一句话。

有些人觉得爱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许爱就是这样,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要触碰又收回的手。

接着又想起另外一段话。

"春天的原野里，你，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太棒了。""我就这么喜欢你?。”

顾南明于是很正经地想了想这个问题，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意象。他开口道：“我觉得喜欢就是.......当我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风缓缓抚动绿草，四周鸟与虫们发出自然的啼鸣，野花让清新的香气飘向空中。日落天黑，无数银色星辰镶嵌在头顶上空。到了早晨，新的太阳会使草叶上的露珠像宝石一般闪烁其辉。”

楚夕照笑道：“的确很美好。”

顾南明摸了摸鼻子，道：“那你说说？”

楚夕照认认真真地想了很久。顾南明向她看过去，楚姑娘仰头看着天空，瞳孔中似乎正倒映着满天的星星。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忽地翘起，笑了笑，红晕一瞬覆盖了脸颊。

像是一束桃花蓦然开在春风里。

顾南明一时间看的出神，觉得这姑娘怎么会这么好看呢。

楚夕照带着笑容，慢慢道：“喜欢就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会比他先醒过来，然后看着他睡觉流口水的傻样偷偷地笑，接着悄悄地亲他一口，不告诉他。”

顾南明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那是一种富有生活气息的美好和温馨。

他微微失神，楚夕照忽然道：“那我先去睡一会儿，守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说罢便跃下枝头，在篝火边找了个地方，一闭上眼就秒睡过去。顾南明从枝头高处看了她一会儿，旋即又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然后慢慢让后背靠在树干上。心中宁静，什么都没有想。

火堆在噼里啪啦地燃烧，一些火星顺着热气飘起来。

林间有飒飒的风。

他仰起头，上方是黑天鹅绒般深邃的夜色。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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