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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赵珈蓝走后,李德斟酌了良久,将赵珈蓝告知的那番惊人消息告诉了老部长。当时部长燕孤问正在疗养院里睡下午觉,全身都插着管子。
这位老部长昔年也是穿二代殖装的执行者,比苏教官资历还老。二代殖装和后来的三代四代不一样,对使用者的伤害很大,所以哪怕侥幸能活到退役的年龄,老了以后也会病痛缠身。燕孤问看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就像是风湿病人一到阴雨天就会骨头痛一样,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来接受一次疗养,不然就会器官迅速衰竭。
燕孤问在这方面其实看得挺开的,他都六十多了,年轻的时候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不知道多少遭,一般人早就死了,所以他如今能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反正横竖不亏。当年能够舍生忘死,没理由年纪大了就惜命不是?这位终身未娶,更没有任何子嗣的老人,如今就只是想着能在入土之前多发光发热一会儿,看着新西府平平稳稳走下去而已。
当听到李德的报告时,老人表现得比李德想象中的还要冷静。
甚至没多少情绪起伏。
听完之后居然还笑言道:“我就说这两年咱新西府怎么过得这么舒坦,原来赤烛教团那边偷偷憋了个大的。要我说你们也没必要紧张,类似的事情咱新西府也不是遇到第一次了,不就是个神嘛,你忘了咱们的电力是哪儿来的了?”
李德哑然。
那座新西府的最大发电站,整座城市的能源中心,地下部分隐藏着有着这座城市最为惊人的秘密——一颗心脏。虽然被单独剥离了出来,但那离开了本体的巨大心脏依然保留着让人惊诧的旺盛生命力,蕴藏其中,仿佛无穷无尽的澎湃能源甚至足以支撑起一个四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运转,那是人类无法想象的伟力。
然后老部长就在病床上召开了一个会议。虽然燕孤问部长嘴上说的轻巧,但对于此事,实际上还是相当重视的,召集了不少经验丰富的执行者商议对策,林雀也在其中。这是一个非正式的小会,因为疑似涉及到keter级的灾难,就不再是执行部门可以单独扛下来的事情了,而是必然要上报给总书记的,但在此之前,他们要先讨论一下,拿出一个初步的方案来。
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干等着其他人给出建议。
会议开了片刻,燕孤问闭上眼睛说自己需要联系一个人,超感知觉一瞬间跳跃出去。半小时之后,一位不属于执行部门的“外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老燕!”
站在门口的又是一个老家伙。虽然已经须发花白皱纹深深,但却有着狮子般壮硕魁梧的身材,制服底下的肌肉虬劲如苍龙,光看体格的话,很容易让人以为这又是一位退役的老执行者。
实际上,虽然不是,却也相差不远。
在执行者的那一套灵性锻炼方法被摸索出来之前,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不知怎么就自主觉醒了灵性力量的例子,其中少部分人甚至天生就拥有类似植入体的特殊超能力,譬如两百年前新西府庇护所的几位创立者。在能通过药剂和训练的手段人工觉醒灵性天赋之前,在工业体系重新建立之前,这些生而觉醒者就是人类在异常灾害面前唯一的屏障。
巢城的黄仙公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眼前这位老人也是。
老人名为聂政,与那《刺客列传》中的刺客同名。不过咱春秋战国时期的古人比较生猛,同为刺客,但和那种鬼鬼祟祟的阿萨辛不同,突出一个莽字,上去就是干。
史记中的那位聂政杀人,提着剑直接冲进人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聂政直入,所击杀者数十人”,堪称狂战士的典范。而这位两千多年后生在新西府的聂政,虽然不是个刺客,但就身板来看,妥妥的会是个好狂战士......
天生觉醒者虽然数量稀少,但以新西府的人口基数,总会有那么几个,基本上都会加入执行者的行列,因为生来就天赋异禀,往往进步神速,只要没有中途夭折,都能成为独领风骚的一代最强的执行者——在林雀这个怪胎横空出世之前,执行者中最强的宝座一般都是被这些天生觉醒者牢牢把持的。也就是天生觉醒者数量稀少,几代人也才出一个而已。
这一代的觉醒者也有,和顾南明还稍微打过几次交道,就是那位华静廷华队长。也是个天才人物,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王牌勋章,可惜被林雀压了一头,名声不大。而且华静廷此人本身也很佛,在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最大爱好是搬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和老头儿老太太似的。
话说回来,老人聂政比较与众不同,他没有成为执行者,而是志愿参军,当得还是文职......在军队的各个部门都摸爬滚打过,眨眼参军五十多年,而今已然是新西府屈可数的将级人物之一,同时身兼新西府军校大学教授一职,研究军事后勤与军事装备,属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才。
人送外号聂狗熊......这老东西平时还在学校里教书,戴着眼镜,看上去还文质彬彬的,一站起来妈的两米一,一巴掌能把人呼出屎来,正规执行者都扛不住这熊掌拍击。狗熊的外号还是执行局局长燕孤问最先叫出来的,这位老执行者有一回和聂政扳手腕,执行者那合金硬度的手骨差点儿骨折......
“老狗熊。”病床上的燕孤问呵呵笑道:“这次可能要拜托你们陆军了。”
......
当天夜里。
“叮铃铃铃铃铃——!!”
铃声响起,男人从熟睡中惊醒过来,头发花白。
人在年纪大了之后,常常会患有失眠的症状,在这点上他或许还算幸运,从来没有过失眠,每天一沾枕头几乎立马就能睡过去,因为实在太过疲惫。但那睡眠往往很浅,实在是不敢贪睡,每当放在床边的铃声响起的时候,他都会如同被闪电击中般迅速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一旦睁开,便飞快地清醒过来,开始投入工作状态。
因为他床边的铃声,等闲时候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响起,可一旦响起,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因为他是陆沉。
新西府中央常务委员会的总书记,整座城市的最高领导者。
执政将近八年,从政逾二十年。
然而长期以来辛苦的工作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这位外表威严的男人真实岁数比看上去更大,已然过了知天命之年,然而外表却仿佛凝固在了四十岁时。这个年龄段,不曾体会过的年轻人会觉得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沉稳,可靠,善解风情,然而真正处在这个年龄段的人,体会到的或许更多还是艰难两字,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说是豁达,其实更多的,还是无奈罢了。
尤其是坐在这个位置上。
大半夜就被惊醒过来的陆沉无奈一笑,从床边拿起衣服披上,魔术领带魔术扣子,按住衣服之后一划就能系好,穿着极快,甚至不到一分钟,其实正装底下是相当不修边幅的短袖和大裤衩......睡觉方便。在大多数新西府人的眼中,他们的总书记同志总是以威严的形象出现于媒体上,严肃而有魄力,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工作时严肃,个人生活中,不过是个单身的老不修罢了。
妻子死后,这么多年他没想过再娶。说一千道一万,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忠贞,更多的还是因为忙罢了。
陆沉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刚过。
接着他戴上镜片,拉了拉袖口,整了整衣领,向外走去,公寓门外,两名警卫在那里待命。
这里的警卫是三班倒轮换的,执行者站岗,殖装在身。
“辛苦了。”陆沉对他们点头示意。
两名年轻的执行者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站直立正,张了张嘴,正要用力喊出“为人民服务”的口号,陆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抬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太晚了,其他人还在睡觉。”
两名执行者警卫顿时肃然,脚下一踏,将身形站得笔直。
这地方是新西府各级领导人与政府工作人员,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旁边不远便是政府大楼,自空中横跨而过的天桥将两栋建筑连接在一起,来往方便。有一回陆沉去稍远一些的城区视察,车队行驶到半路上,忽然冲出来一个女人哭天抢地,说自己的丈夫如何如何,总之大致意思是说自己的丈夫受了很严重的工伤,但是工厂百般推辞不愿意赔款,于是过来喊冤。
当时的陆沉既没有难为这个女人,也没有露面和那个女人见上一眼,只是让警卫将女人带到一边去。后来身边的秘书问起这件事,陆沉解释说一来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二来不知道女人说的到底有几分实情。第三个原因则在于,工伤赔款等事情,自然有工会负责,他如果和古代的青天大老爷一样亲自出面接待这个女人,询问情况,固然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好名声,但说到底是做了越权的事情。
如此一来,不管实情如何,工会工厂等地,迫于压力,自然会给女人的那位丈夫远超应有之意的赔偿,其他人就可能有样学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去政府的大门前哭上一哭,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谁知道呢。
陆沉还说,如果真的存在工厂克扣工人的工伤保险金之类的事情,那么他作为新西府的总书记,第一件事,不是急急忙忙地给人去“平怨”,而是应该反思,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最后陆沉也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世界上哪有绝对正确的事情,他只是“守规矩”,追求一个无错而已。站得高了,就会发现,许多时候,无错就已经很难了。
陆沉捏了捏自己的天应穴,推门出去。秘书等着门外,将一份报告递给他,陆沉在路上将报告匆匆浏览了一遍,微微挑眉,有些惊诧,旋即流露出思索之色。
而等到进入了会议室,落座之时,他已经重新变成了那个面沉如铁,不怒自威的陆沉总书记。
凌晨,两点十五分。
新西府城市人民代表大会会场,与会人员已经陆续到齐。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坐在首席位置的陆沉食指轻叩桌面,道:“各位在来的路上应该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但还是请执行部门的负责人详细解释一下吧。”
起身发言的并非是燕孤问,而是李德。这位几乎板上钉钉是下一任执行部部长的年轻人站在此地,丝毫没有怯场,手里拿着一份报告道:“燕部长还未出院,无法参加会议,这次由我来代替执行部发言。”
李德言简意赅道:“赤烛教团的复活派正在着手准备唤醒【句芒】的仪式,目前无法判断它们具体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但按照最坏的打算,如果【句芒】真的被唤醒,我们很可能要面对一个达到keter级的神性存在。所以燕部长决定,趁着这次春狩的机会,组织人手,深入黑森林,进行一次侦查行动。”
李德略一停顿,道:“火力侦查。”
“我们需要陆军的火箭炮配合。”
执行者的人手从来不够,一旦出了大事,往往都要拆了东墙补西墙,把其他岗位上的执行者挪过去合作完成任务。
当然,新西府也并不是只有执行者这一支武装力量,还有军队,全称是新西府生产建设军——听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一支完全脱产的军队,平时巡逻站岗操练之余居然还要自己种菜。而且实际上城里的大部分工程任务也都是由军队承包的,因此又被人笑称为建筑大队......
这也是无奈之举,许多拥有超凡力量的怪物,都是常规武器无法对付的存在,而诸如废土诸如黑森林之类,太多的诡异也是普通人完全没有办法应对的,只能依靠执行者。
再加上许多时候,那些异常事件还发生在城市里,出动军队,一方面专业不对口,另一方面也有那么点儿杀鸡用牛刀的感觉。执行者这群超人,从职责上来说,其实更像是警察。
常规军队虽然仍旧存在,但总是没有用武之地,因此在新西府,反而更多承担建设者的责任,另外每次抢险救灾,也都冲在第一线,用另一种方式履行守护人民的职责。
但这并不意味着,军队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毕竟军队中的那个重火力武器.......除了纯粹的灵体生物以外,几乎能威胁到任何一种危险生物。只要是拥有肉体的存在,还没有几个能在火箭炮的洗地下存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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