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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明啼笑皆非，回头看了一眼。艾尔玛道：“你朋友？”

“对，室友。”顾南明点点头，又望了一下艾尔玛身后的几名女生：“你的同学？”

“嗯嗯！”艾尔玛使劲点着头，转身冲她们招了招手，然后对顾南明道：“我们去其他地方聊吧？”

顾南明稍微想了一下：“好。”

两人于是各自和朋友说了一下。艾尔玛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顾南明这里，郑峰全程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搞得顾南明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呢，至于吗。最后的最后，郑峰按住顾南明的手，深深地道：“老顾，女高中生还未成年啊。”

“滚滚滚！想什么呢！”顾南明没好气地摆了摆手。

他转头离开，还没走两步，郑峰又叫住他：“老顾！”

“怎么了？”顾南明扭头看他，就见郑峰无比真挚地看着他，道：“回头把其他女生介绍给我！至于你这个就不和你抢了，朋友妻不可欺嘛！”

顾南明大翻白眼。

陈艾站在稍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眯着眼睛笑。顾南明甩开郑峰，在几名室友的注目下相当嘚瑟地朝着艾尔玛走去——关键不在于艾尔玛好不好看或者他喜不喜欢艾尔玛，只是郑峰那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让人很爽。我有你无！啧啧，对比一下，优越感立马就出来了。

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一段，顾南明一路上欲言又止，终于道：“你离开劳教营区之后......过的怎么样？”

艾尔玛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笑起来：“新西府什么都管，但至少有一点好，就是能安心睡觉。”

顾南明哑然，摸了摸鼻尖。他才刚刚从巢城回来，巢城那地方，的确让人睡觉都没法安心，随时要担心会不会有坏人闯进来。顾南明想了想，又问道：“你在那个什么......育才中学对吧？学习跟得上不？”

艾尔玛吐了吐舌头：“勉强吧？”

“嗯？”顾南明的眼神顿时严肃起来：“吊车尾？”

“基础差呗......”艾尔玛脖子一缩，旋即又马上昂首挺胸：“不过老师都夸我进步很快呢！”

艾尔玛抬手打了一下顾南明：“老是问这些干什么，我朋友都说一回家爸妈整天盘问来盘问去就这俩问题，最近过得怎么样，学习怎么样，我还笑话人家来着，结果你也这样！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就想问这些？”

顾南明苦笑，没办法，他的学生时代也是在这两个问题的盘问下过来的，此时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转来转去就只能想到这两个问题。艾尔玛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忽然又噗嗤一下笑出来：“以前在营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没意思得很！不过嘛......”

艾尔玛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笑容愈发晴朗。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那你呢？过的怎么样啊？”

“好着呢！”

顾南明撸起袖管：“给你看我练的肱二头肌！”

又拍了拍腹部：“还有腹肌和胸大肌！不过这个不能给你看！”

艾尔玛乐不可支：“你还嘚瑟起来了！我记得当初你还有点微胖来着，和白切鸡似的。对了对了，你吃过白切鸡吗？我们学校食堂里有哦！就是把鸡肉煮熟切开，然后蘸酱油吃。”

顾南明颇为怜悯地看着她：“那当然吃过。你说的只是最简单的做法，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我烧的白切鸡，鸡肉要恒温水浴两个小时以上，用六七十度的水温慢慢把肉浸熟，这样肉嫩，水里放葱姜和少量的盐，去腥提味。酱汁也不是只有酱油，还有蒜蓉什么的......啧啧，那叫一个味道好！”

“喔！”艾尔玛眼珠子睁得微微圆了，半信半疑：“你还会做菜？讲的这么麻烦，花里胡哨的......”

顾南明傲然：“实不相瞒，其实厨艺好才是我最大的优点，可惜一般人只能看到我英俊的外表......”

艾尔玛打量了他一眼，老气横秋道：“别的变化没看到，脸皮厚度倒是增长了。”

顾南明哈哈大笑，末了收起笑容，仔仔细细地看着艾尔玛：“你变化很大。”

艾尔玛笑道：“你也是。”

艾尔玛忽然又有些紧张起来：“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却让顾南明深思了一下，然后才道：“我觉得，变化这件事本身是无所谓好坏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其实归根到底，都是对外界环境的一种适应，本质上，都是在让自己变得更好，要么是物质条件上更富裕，要么是精神环境更舒坦。所以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人总是会变得。”

顾南明笑了一下：“但我觉得，笼统得来说，我们两个应该都是变好了吧？”

艾尔玛露出笑容：“说话弯弯绕绕的......”

顾南明瞥了她一眼，道：“当初还一头蓝毛来着。”

艾尔玛顿时涨红了脸，羞怒道：“不许说！想起来就觉得傻乎乎的！”

“怎么还剪了头发？”

“啊，这个啊......”艾尔玛吹了声口哨，用手指绕着自己额前一缕下垂的发丝，道：“我也不太想啊，不过育才那边校风挺严的，要求女生不得留长发，我一过去就被勒令剪头发了。我心疼着呢，当时一边被剪头发一边哭。哼......当时真的气坏我了，还想着以后一定把学校给炸了，给我的头发报仇！”

顾南明真的被乐坏了，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依然能在脑内想象出小太妹被按在理发椅上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我当时还给你写信来着，怎么一直没看到你回信啊。你受到信件了吗？”

“嗯？”艾尔玛又一次瞪圆了眼珠子：“你还给我写信了？我没收到啊！你是怎么写的？”

还没等顾南明回答，艾尔玛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一定给收件人的署名是艾尔玛对不对？但是那时候我已经改名叫陈艾了。来信都是传达室的门房大爷那边收的，然后投递到不同班级的信箱里。你又不知道我班级是什么名字叫什么，信上这些都没写，门房大爷就不知道你这封信是寄给谁的，估计是扔了吧？”

顾南明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去传达室那边找过？”

艾尔玛有些脸红，支支吾吾：“我怎么知道你写信给我了.......有句话不是叫什么来着，人走茶凉吗......我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一走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艾尔玛道：“不过回去之后我会去问问的！说不定你那封信还留着！”

顾南明笑道：“没事。也没有写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那不行！”艾尔玛强调道：“反正我回去会找的！只要还在就一定找出来！”

又道：“对了，记住了啊，我现在叫陈艾，高一七班，下学期就是高二七班啦！你写信的话，一定要填写清楚，收件人是高二七班陈艾同学知道吗？一定要记住哦！”

顾南明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顾南明问道：“对了，之后你要干嘛，和朋友约好在哪里集合了吗？广场上人这么多，一转头可能就找不到了。”

“没事！”艾尔玛笑容灿烂：“我和她们说了我一会儿直接回学校！”

“嗯。”顾南明点点头，又问：“那你学校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

“好啊！”艾尔玛有些开心，脚步都轻快起来：“那我给你带路！我们学校也不是很远，离这边两公里吧！走过去半小时就到了！”

艾尔玛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和顾南明聊了一路，说的都是些生活中遇到的小事。在快到学校的时候，两人又沉默下来，相对无言，默默走路。只是当抵达育才高中的校门口时，艾尔玛又重新露出笑容，贼溜溜地拍了一下顾南明：“说起来，在广场上几十万人里面能遇到，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啊？”

顾南明歪了歪脑袋：“嗯？”

顾南明笑起来：“是呢。”

艾尔玛又道：“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吧？”

顾南明摇头：“没有。”

“干嘛不找一个？”

顾南明想了想：“总觉得自己哪天就会突然死掉，所以就不找了。”

“害！这算啥！”艾尔玛甩了甩手，又笑眯眯道：“我记得你说你是在安防大学对吧？那所学校的分数线可高呢，我听人讲过。不过我觉得这两年只要努努力，应该能考上。到时候我来找你啊！”

顾南明被噎了一下，有点头疼，这姑娘该不会还喜欢他吧？不过他也没有拒绝，一来艾尔玛今年才十六岁，还不到高二，离考大学还早，这两年中要是长大了一点，或许就不会再抱有这样的想法了，有些事情，别人说没用，还是要自己去体悟。二来，好歹也是给人一点动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努力学习总是没错的。

顾南明于是冲她点点头：“那加油！”

“我会加油的！”艾尔玛握起小拳头。

两人挥手道别。

艾尔玛蹦蹦跳跳地跑入学校。

顾南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微感慨。年轻可真好啊。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回想起来最怀念的果然还是高中。

有时候，便希望时光可以倒流。顾南明闭上眼，想象着有一天，全世界的钟表都开始逆行，凋零的花瓣回到蕊，吞吐的乌云被日照收回，琥珀色的酒回归麦田，站台的火车节节倒退，穿过那些分别的路口。他又回到很早很早以前，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重新穿上校服，坐在教室，重温那张课桌，那本书，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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