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阮在半夜睁开眼睛醒过来，感觉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对，惊恐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身上换了一件宽松的睡裙，衣领松松垮垮的，甚至隐隐有向肩头滑下去的趋势。

她颤抖着手拉开了衣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猛地松了一口气。

再抬头，她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自己昏迷的时候，已经从卫家老宅回来了，现在在的地方，是她在卫君年的别墅里的卧室。

卧室里的大灯没开，只开着一盏灯光微弱的小台灯，在角落里散发着存在感几乎等于零的光。

意识到可能是卫君年给自己带回来的，唐阮阮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脱力一样的松开了捏着被子的手，目光空洞又茫然。

褚邵凛狰狞的脸跟难堪的话还历历在目，她甚至因为后怕而浑身僵硬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一个模样。

明明她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骗她的也一直是他，可是他为什么，事到如今也不肯放过她？

她过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卧室里其实不仅仅只有他自己。

在角落的单人沙发里，坐着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中的卫君年。

卫君年的指尖还夹着猩红的烟头，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升腾而起的烟雾也更好的遮挡住了卫君年被黑暗淹没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片寂静中，他突然开口：“醒了？”

声线彻骨凛冽，仿佛夹杂着来自九层天里无穷无尽的寒气，让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唐阮阮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下意识的抱紧了身上的被子试图把自己整个人都隐藏在被子后边，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紧绷：“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卫君年生气了。

虽然她本人并不明白，卫君年为什么会因为这个而生气。

卫君年将手里的烟头随手摁熄在烟灰缸里，单手插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眼神晦暗的看着唐阮阮，眼里翻涌着的，是唐阮阮看不到尽头的暗芒。

唐阮阮被他这种深不可测的眼神看得心头打颤，无力的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想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就听到卫君年讥讽十足的呵了一声，淡淡地说：“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唐阮阮着急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你希望在这儿的是谁？”

卫君年杀人诛心，将语言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极致，冰冷挑眉：“褚邵凛么？”

将唐阮阮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还有她发抖的手尽收眼底，卫君年用悲悯的语气轻飘飘地说：“可惜了，你再想，他也不会在这儿的。”

因为褚邵凛三个字，唐阮阮脸上残存的血色立马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近乎茫然的抬头看着卫君年，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卫君年被先前一幕折磨得仿佛心口插了百把利刃，血肉模糊，此时开口，哪怕语气再平和，字里行间也是夹着刀的。

他说：“唐阮阮，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自甘下贱？褚邵凛都不要你了，你还能眼巴巴的凑上去扒了衣服往他身上扑，你就这么无法忍受寂寞吗？嗯？”

唐阮阮的嘴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也变得极其不稳。

开口的时候，她几乎觉得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褚邵凛陷害她强迫她！

她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面对着卫君年这样冰冷的目光，她无力的张开了嘴，却一个有效的字音都发不出来。

她到卫君年的这个别墅里住了快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就像从前那些自以为无辜的看客一样，目光嘲讽又讥诮。

还有深深的不屑。

看她没有任何解释，卫君年冷笑着说：“既然这么放不下他，当初为什么要跑呢？既然是你梦寐以求那么久的婚礼，你为什么要逃呢？”

唐阮阮死死地抓着被子，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卫君年微微挑眉，耸肩一笑的动作看起来甚至还有一些说不出的风流绅士，可是说出的话，却字字伤人。

“不然呢？他难道还是强迫你的？”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预测，真的听到这句话，唐阮阮的感觉还是像狠狠被人在太阳穴上砸了一记重锤一样，耳边轰隆隆的响，眼前一片恍惚。

接下来卫君年再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卫君年又说了一句什么，唐阮阮没心思去分辨，直到最后他不再开口了，她才自嘲一笑，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复杂，轻得吓人地说：“既然知道我是故意的放不下他，你还把我带回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想嘲讽我？”

她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借着剧痛逼着自己清醒一点，第一次正视着卫君年的瞳孔，一字一顿：“那你现在嘲讽够了吗？满意了？”

卫君年阴沉着脸没有吭声，在兜里揣着的手却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力气大到几乎要把西装长裤并不宽松的裤兜挣破。

唐阮阮丝毫不避他恍若利刃的目光，甚至还勉强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谈不上笑容的笑，说：“如果看够了，我能走了吗？”

卫君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沉的吓人：“走？你想去哪儿？”

不等唐阮阮说话，他就说：“怎么，想回去找褚邵凛旧情复燃？还是准备去找别的男人故计重施？”

唐阮阮不知道自己到底受过多少嘲讽，听多少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没有一个人口中的言语，比得上卫君年亲口说出的对她而言更加鲜血淋漓。

她忍着痛苦心想：大概是他之前对自己温柔过，好得前所未有，所以现在自己连这样的侮辱都承受不了了吗？

唐阮阮无声的在心里讽刺自己，唐阮阮，他说的没错，你是真的自甘下贱，就因为他救过你，对你好过，你就忘了他是怎么伤害你的了吗？

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大概就是你这种德行。

真的是，活该被人说下贱。

你可真的是够贱的……

话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唐阮阮也不打算再继续维持表面的那点儿虚伪的平和，还难得的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平静。

她慢吞吞地说：“我要做什么，就不用二爷上心了，左右靠着这副皮相，我大概也饿不死，您说呢？”

没有哪个时候的敬称会有唐阮阮此时脱口而出的更让卫君年愤怒。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暴虐，在理智回笼之前手就已经狠狠的掐住了唐阮阮的脖子，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掐死。

他整个手臂上都是因为过于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双目赤红仿佛发狂的野兽，盯着唐阮阮的时候，更是让她霎时忘了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整个人恍若跌入冰窟，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此时的卫君年仿佛变了一个人。

或者说他终于脱下了人皮的外套，露出了野兽的狰狞。

残忍，漠然，还有唐阮阮从未见过的冰冷骇人。

越发强烈的窒息感让唐阮阮的脸开始快速涨红，她的手完全是下意识的用力抠着卫君年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指尖透过皮肉深入骨血，卫君年的胳膊上早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能让他松开分毫。

他死死地盯着唐阮阮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甚至堪称温柔的在她的耳畔轻轻的亲了一下，俯首在她的耳边地上呓语：“我不会放你走的。”

“唐阮阮，你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儿。”

“死在我眼前。”

“想走？”

“做梦。”

说着他猛地用力一甩，将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的唐阮阮扔到了地毯上。

唐阮阮像破布口袋一样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的呛咳了起来，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君年呼吸急促又短暂，深深地看了唐阮阮一眼，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逼着自己恢复冷静，在彻底丧失理智之前，快速转身拔腿从唐阮阮的卧室里走了出去。

唐阮阮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的脚步带着难以言喻的狼狈跟慌乱，像是仓促逃走，怕唐阮阮发现什么一样。

卫君年一冲出卧室，就被不放心在门口守着的管家发现了异常。

管家皱眉低声询问：“二爷，要不要我让乔治先生过来一趟？”

乔治是卫君年的私人心理医生，已经为他服务很多年了，但是他的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好转的痕迹。

卫君年拼命压制着在胸腔横冲直撞的暴戾，闭了闭眼压下了眼里的讥讽，声音沙哑地说：“交待下去，从今天起，不允许她走出这个别墅的范围，把人给我看好了，任何时候，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她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过来看她。”

管家闻言微微一怔，却还是恭敬的低声说好。

卫君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他不会让唐阮阮有机会离开他的。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