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的疲惫十有八九是有事，和‘有事儿’的人工作是很麻烦的。

万一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我还得分心关注，本来我自身的麻烦事就挺多的。

她本人确实就是一个绝佳线索，可我不会埋颗炸弹在自己身上。

我默不作声转移了话题，周瑾诧异看我，该是发现我的变化。

点了菜我默默低头，陆青青没看出我的想法，兴致勃勃地问我她需要做什么。

我敷衍地说了几句，她说她挺感兴趣的。

我低头，默不作声地加快了动筷子的频率。

十来分钟吃完，我去前台付钱。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侧头看过去，掏钱的手停在空中。

险些想逃。

是两个壮汉，来势汹汹的模样。

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很强烈，这壮汉，难道是冲陆青青来的？

很快我觉得我想多了，陆青青一个良家市民，再怎么异常，又怎么会和混混扯上关系？

给了钱我往回走，眼前的一幕很快打破我的幻想。

壮汉环视一圈，迈出整齐的脚步，停在我那一桌上。

他们挺直接的，把手上的文件一甩，随着一个弧度文件掉在桌面。

他们手扬起滑下时，桌上的菜被扫落在地，安静的饭店里是噼里啪啦陶瓷破裂声。

两壮汉阵仗挺大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臭婆娘，欠一屁股债还敢出来潇洒，还钱！”

周围有好事的顾客探头来看，陆青青面色涨红，像是被人陷害般，两眼珠子瞪得老大。

“我说过了，我没欠你们钱！”

“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上面是你的签名和压手印，你想狡辩，真当我们吃素的？”

壮汉啪一声拍在桌上，桌上水杯猛地震动，溢出一圈茶水。

我扫了一眼那合同，标题是加粗的欠款合同。

在借款人和借款人后面有很多字，我的注意力被移到其中一行：

甲乙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达成如下借款协议，

一、借款金额：100万、

二、借款期限：一月，超出借款期限，年利率：45%。

我脑子僵住，我和周瑾对视一眼，暗忖事情不妙。

国家规定借款的年利率大于36%，则算……

高利贷！

陆青青这边吵了起来，我拉着周瑾想悄悄溜走。

高利贷就是利滚利，接着道上的蛮横规矩赚钱，被高利贷盯上的富豪十个有九个公司倒闭宣布破产。

如果家里没矿，像陆青青这种小市民，以她一百万的基数，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了。

我不是菩萨，救不了所有人，不想躺入这浑水。

前脚刚走，后脚啪一声巨大的巴掌声，周围的顾客尖声躲避，惊恐的喊声刺得我耳膜疼。

陆青青整个人横摔在地上，嘴角流出血丝，脸上赫然肿起巴掌印。

“这合同不是我签的，你们别想陷害我，我没招惹过你们这些混混！”

她脸色很差，躺在地上依旧理直气壮地碎骂着脏话，像是真没签过那合同。

这情况诡异，听起来是被人骗了。

能骗钱的，肯定是遭熟人和亲戚朋友。

可一百万，那么高的利息，是谁那么阴狠？

壮汉别骂得脸红脖子粗，他动作粗鲁，脚抬起的幅度很大。

我看他脚上青筋外露，这一脚要是直直踹下去，陆青青没死也要没半条命。

我冲过去拉起她，壮汉扑了个空，他扬手就甩我脸上。

周瑾冲过来挡在我面前，我强作冷静。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为了讨债你弄这么大阵仗，是想上新闻？”

周围围观的顾客有掏手机的，壮汉扫了一眼，冷脸说出去谈。

陆青青说小声说了谢谢，她扶着腰一瘸一拐的，看来那一巴掌扇得不轻。

该是闪到腰了。

我过去扶她，视线落她脸上，盯着她脸两秒。

心脏砰一声爆炸开。

她肯定是经历过这场面，那一层厚粉原来是别有用处，为了遮住脸上厚重的巴掌印！

直到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才庆幸救陆青青是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小巷子里，陆青青先是伸长脖子，怒吼着：

“你们还想要怎样？合同里的三百万我给你们了，利息你们别想找我要！我没借过钱，给你们本金也是想息事宁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还想狮子大开口，再烦我我就报警了。”

壮汉冷笑了几声：

“你不是之前就报过警了？每天烦警察他们都嫌你烦了。警察不都说了这合同上是你的签名你的手印，让你把本金利息全部还款给我！”

“你再报多几次警，就天真地以为他们会帮你？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你裸拍的视频我们也有。还是你连你弟上学、你爸上班的事都不管了？”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壮汉冷声附和：

“你要不还也行，这裸拍视频我们就当A片卖了。你那弟弟长得不错，白白嫩嫩的还是个雏儿，拿去卖肯定有很多人要。”

陆青青气笑了，她抓耳挠腮地骂。

“你们这是犯法的，别想打他主意！该给的我都给了，你们不就是趁我前几个月昏迷住院，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故意拿这事强摁在我头上？”

“那录像上的人是我没错，可是这不能说明是我自愿签的合同！我被你们害得没了工作，房子也卖了，躲在一个破地方住着，你们彻底毁了！”

怪难怪这些日子她这么憔悴，是招惹上高利贷了！

我不禁暗嘘两声。

白纸黑字，加上裸拍的录像，铁证如山，就算不是陆青青做的，她摆脱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三人吵了五分钟，陆青青骂人挺利索的，壮汉怒了，拿出手机一摁，放出个视频。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个全裸的女人，没有任何的马赛克，关键部位被拍得一清二楚，陆青青手上拿着身份证，嘴里念着：

“本人陆青青，自愿借款三百万，承诺在一个月内还完，若没有还完，则按……”

陆青青倔强地瞪大双眼，上一秒还挺硬气的，现在身上所有的利刃武器都被搜走了。

她眼里浮起泪水，含着满满的恐惧，连刚才硬挺的脊背都弯了。

这摸样和我亲眼见陈明飞出轨时完全一样，倔强又恐惧，心底某处柔软，我起了怜悯之心。

我默默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等微信的人回复后，我抬脚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