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青一觉睡的安生。再睁眼时，刚好看见某男正眼里含笑地看着她。“准王妃可算是睡醒了，天色都大亮了。”

“嗯，让王爷久等了，臣女这就起身。”秦莞青顿了顿，张口道。

方齐光笑了笑，摇摇折扇出去了，可是眼里，却带着莫名的失落。

饭间，方齐光问她：“今日比试琴，你可有把握？”

秦莞青随意地叨了口杏仁：“臣女根本就不会琴，何来的把握？”说的，却是无比轻松。方齐光见她这轻松的语调，倒也不甚担心，“即使不会，焦尾琴也会助准王妃一臂之力的。”

秦莞青的眼睛动了动。

焦尾琴，是她的娘亲最喜欢的一把琴。她一定要好好地弹，不辱没了它。

马车上，方齐光有好多的话想对秦莞青说，可是却被她简短的，“嗯”，“好”，“知道了”的答案给噎得索然无味，再也问不出什么问题了。

“王爷准备何时放臣女回府？”秦莞青觉得，在王府就好像被囚禁了一般。，像无双住的那个华丽的笼子。

“等秦左相把这件事完全处理好了吧，现在的秦府极不安全。”方齐光听她说想走，当然是不想放人的。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解释。

“多谢王爷的好意。”秦莞青答得规规矩矩，像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她的睫毛微垂，眼睑映上一片阴影。

今天是才女大会的第二场，“琴”，在一处皇家别院进行。这是皇帝特批的比赛场所，算是天子与民同乐了。原本以为安平王府就够奢侈的了，可是那金碧琉璃瓦，朱漆一丈墙倒是着实惊到了秦莞青。

和这皇室的这些个建筑比起来，秦相府倒真算得上是简朴了。

今天的皇家别院来了好些个人，早已经把门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了。因为这大约是一年里，平民唯一一次可以无障碍地进入到这个与皇家相关的院子里，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这一场，可比前一场来看的人多得多了。

秦霄纯今日一身白衣，又围了面纱，像一个天上来的仙子一般。她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手里的那把是秦左相高价求得的名琴一般，故意地把它抱在了怀里。

她看见那和方齐光在一起的秦莞青，眼睛闪了闪。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秦莞青，你等着吧。

沈源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衣裳，衬得她十分的乖巧可爱。一见到秦莞青来，就对她挥手。秦莞青当然是不会再管那劳什子的安平王了，直接奔沈源去了。

“莞青，听说你生病了，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道。秦莞青的眼睛却是不自觉地瞟到了那人群中亮眼的一抹紫色上，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嗯，好多了。”

“待会儿你可不要紧张，还是有些个小姐不会弹琴的。”沈源安慰秦莞青，她知道秦莞青是不会弹琴的。秦莞青回过神，笑道：“再不会，也终归是比我好的，我已经看开了。”她这么说，倒是让那些原本注意她的人松了口气。

秦霄纯倒是走近秦莞青，落落大方的，带了好多人的眼神围过来：“二妹才习了几日琴，应是不熟悉琴性。我这把琴比较好上手，待会儿可以借二妹用用。”

有秦霄纯在的地方，就有秦璎雯。

“大姐，你把歌鸾借给她干什么？她又不懂！”秦璎雯觉得有些嫉妒，那琴可是大姐宝贝的很的，她摸都没摸过一下，可是大姐竟然要把歌鸾借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秦莞青？

秦莞青倒是轻轻笑，回绝了秦霄纯：“多谢大姐的好意。莞青自知才疏学浅，就不沾惹大姐的琴了，莞青自备了一把。”

秦霄纯原本便只是想用此来羞辱她琴技差而已，见他如此识时务，当然是不再强求了，她高傲地扬起了头：“如此也好，那二妹到时候，可不要给我们秦府丢脸了。”但是她心里，却是对秦莞青那胸有成竹的笑有些膈应。

“谨记大姐的教诲。”秦莞青稍微的福了福身，嘴角含笑。她抬头时，却看见了秦妍霞递给她别有深意的一眼。

稍微的续了会儿旧，安乐公主才姗姗来迟。她坐的不是马车，而是轿撵。那些轿夫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可是这么长的路程，一个个的也都汗流浃背了。而安乐公主，却是悠然自得的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果盘吃了一路。

“公主千岁千千岁。”众人见到安乐公主，都纷纷的拜下去。安乐公主的声音懒散：“都起来吧。”眼睛却是颇为锐利地盯着秦莞青。她一向是一个记仇的人，那日秦莞青让她那般丢脸，又怎能轻易地饶恕她？

她可是在府中苦练了一天，这十几年她都没有如此用心的练过琴。连最苛刻的宫廷琴师都夸赞她的进步了。

这一场主持的是右丞相，他是一个严谨又文绉绉的老头儿。

“今日之比试，是琴。第一场的规则么，很简单。就是各位小姐们按照次序上场表演，要演奏的曲目不定，全看个人喜好。至于评判者，是各位宫廷乐师，他们将评选出前二十名，参加下午的比赛。”右丞相身上的官服一丝不苟，像他的人一般，古板又干巴巴的。

这个小老头儿讲完，比赛就正式开始了。首先上场的，便是安乐公主了。她傲然地走到台子中央：“上琴来。”

秦霄纯盯着那被二人仔细地抬上来的琴，目光一顿，不自觉地红唇轻启：“峰阳！”她是习琴之人，当然是对此有了解的。而从这上一届的才女大会冠首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更是激起了千层浪。

秦莞青的心也动了动。竟然是峰阳。秦莞青听绿枝讲过，因为颇为新奇而记下了：峰阳早上弹声清，而傍晚则声浊，晴浊而雨清，实为奇妙。

“今日本公主要奏的，是一曲春江花月夜。”安乐公主气宇轩昂，美眸里全然是傲气，又带着几分的邀赏意扫过安平王的脸，却发现他正看着秦莞青的方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安乐公主轻哼一声，手指轻放在琴面上。

她眼看弦，右手先起，琴音浊顿。秦莞青皱了皱眉头，琴是好琴，但是选这首曲子，倒是有些不般配了。心里，却是对这峰阳更好奇了一些，不知这琴到晚上，该如何？

安阳公主拨了两下，暗道一声该死。这琴虽是名琴，但是声音时而清，时而浊，她昨晚练时明明还清脆悦耳呢。但是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公主，只是峨眉一扫，又镇定了下来，继续把整个曲子给弹完了。

这曲子说不上极好，但是也说不上坏，但是在那些宫廷乐师的眼里，不过是将将地够住艺术的边儿罢了。只是那为首的首席只是喉结动了动，没有做出什么评判。

秦霄纯亲自抱着她的琴，小步踱到台中央。“请大家听。”她没过多的介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说。她一身白衣，衣领袖口有银线的绣花，举手投足之间波光粼粼。她玉指轻扬，奏起前奏。

她的曲子极富表演性，白纱的外衣有清风一拂，扬起一个清丽的弧度。若是不带任何个人情感来看的话，这表演算得上是如诗如画。

手又到了弦上，秦莞青微闭起眼睛在听。这个调子她极为熟悉，甚至可以听上句而哼出下一句的调子。她豁然睁开了眸子，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的抖动。在一旁听那曲子入迷的沈源被她这大阵仗吓了一跳，忙压底声问道：“莞青，出什么事了？”

秦莞青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也压低声音：“无事，只是听这曲调颇为熟悉。”

沈源点了点头，眼睛却没离开那倩影：“霄纯姐的琴当真是云京一绝呢，每年的表演，我都不敢错过一点，甚至连高声说话都不敢，她就像是飘然的仙子一般呢。”

沈源整日里稀里糊涂的，大概是不会懂她们嫡庶之间的恩恩怨怨的。如此评价，倒也算得上是中肯。

再说秦莞青自己，她也要被这琴音给吸引过去了，在那台子中央的秦霄纯，就如同下凡的仙女一般，令人移不开眼睛。如果忽略这曲子里，几个不和谐的音的话。

弹罢一段，秦霄纯微微抬眉，见台上台下无不屏息凝神地听她弹奏，就连那首席乐师都一脸严肃的样子，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又特意地扫眼到安平王的方向，他也在看着她，只是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轻笑。

因着那笑，秦霄纯的心漏了一拍。她面纱下的脸颊略微泛红，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聚集到了琴上了。那曲调的每一次停顿，甚至是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顿首，她都练了成百上千次，就是为了那极好的效果。

这首曲子，她可是准备了好久呢。

这是她的琴师复原的古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琴音毕，浮世惊。

过了许久，才响起了如雷鸣般轰动的议论和赞叹声。秦霄纯挺直腰板站定，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她在等着人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曲子。

果然，那首席乐师淡淡开口：“秦大小姐奏的，是霓裳羽衣曲吧。”

秦霄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浮上点点惊喜，可是话说的却是温敦矜持：“正是。小女子才疏学浅，对其中奥义还不甚明晰，只能悟到如此程度了。”

那首席乐师淡漠的点了点头，可是却对她多出两分好感来。

秦霄纯淡淡开口：“接下来，该是我二妹的演奏了，她才练习不久，如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好一个照顾妹妹的好姐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