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青把那婆娑的眼泪又憋会了眼睛里，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吃饭吧，我饿了。”方齐光见她终于肯吃饭，也顾不得她那莫名其妙的眼泪了，颔首对外面道：“传饭吧，就在寝殿用。”

一顿饭秦莞青吃的心不在焉。

下午在马车里，她也独自靠在车座的一端，里方齐光远远的，头靠在车壁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方齐光见她这突然的孤单陌落的样子，想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但是却被她的那空洞的眼神制止了。

到了比赛场地，她的眼睛才露出了活络的光波，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沈源比她到了晚些，热切地坐到了秦莞青的旁边，从袖中取出了小心包着的糕点：“喏，莞青，你尝尝。”

可是秦莞青却低垂这眸子，心不在焉的。沈源不解，自己塞了块糕点：“菀青？”可是秦莞青却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桃子，你有喜欢的人吗？”沈源差点被自己的一口糕点噎死，捶了捶胸口：“什么？”

秦莞青看了看这傻小白似的沈源，谅这样的傻姑娘大概也不会懂的，便不问了。她换了种轻松的语气：“待会儿的棋局，有把握吗？”

沈源贼贼的笑了，附耳在她的旁边：“别人我说不准，不过你四妹嘛。”没说完的话，却是不言而喻的。沈源大大的杏核眼扫视一周：“莞青，今天下午安乐公主没由来呢。”秦莞青却耸了耸肩：“不管她。沈桃儿你可一定要赢喽。”

沈源点了点头。

落座后，秦莞青也的心纷乱的，也无心观看棋局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安平王坐着的位置。安平王的目光倒是无时无刻地不黏在她身上，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她这么一个人似的。

秦莞青转了转眼珠子，又看向了那宋子玉。宋子玉生得倒算得上是好皮相，白面小生，五官周正，又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如果秦莞青不是他卖师求荣的见证者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样的男子，也算得上是京都的俊杰了。

可惜。

秦莞青实在是无事可做，便向那主事的姑娘告了一声，下台去了。春季的若澜湖畔风光正好，有二三游船在湖中飘过。高大的石拱桥立在水面上，在水上映出另一个半圆。

秦莞青沿着湖岸走，越走人烟便越少了。离了那聒噪的比赛场地，这里，倒算得上是安静。她走着，想着。

安平王还真是，对那雪夫人一点儿也不留恋。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么。而他，是不是也曾对她邪魅低沉的笑过，对她说过什么：“雪儿，我只要你？”秦莞青心中突然刺痛起来，黛眉皱起。

秦莞青吸了吸鼻子，顿住了脚。当时一直在想事情，也不知走了多久了，大概是要返回了。但是突然，秦莞青觉得自己被人给推了一下，身后的女声恶狠狠的：“下地狱吧！你这贱人！”

秦莞青身子倾斜，落入水中。

初春的水冰凉刺骨，秦莞青不通水性，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的眼里进了水，视线模糊着，什么都看不清。若澜湖水不算浅，淹一个秦莞青，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扑腾着手脚，希望有什么人来救她。

而那个什么人，竟然是方齐光的影子。

秦莞青暗骂自己真是死到临头了还想着他。就模糊地听闻到一声“噗通”，再然后，就有一个温热的胸膛送到了她的身边。秦莞青攀住那人的脖子，迷蒙地睁开眼，是方齐光。方齐光声音低沉的，带着几分的担忧与责怪：“傻瓜，被人跟着都不知道。”

几秒钟后，她被带到了岸上。秦莞青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把吸进嗓子里的水咳出来。她抹了把脸，眼前的那人她绝不会看错，是方齐光。

第几次了，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就会适时出现，完美的像一个精心策划好的巧合。“你没事吧？”方齐光只是平缓了一下呼吸，便凑到了秦莞青旁边，大掌帮她顺着背，柔声问道。秦莞青摇了摇头。

“还不快出来！要本王亲自去捉你吗？”方齐光的声音突然冷硬，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前面的那棵大树。秦莞青看着，一个桃红的身影，从大树中窜出来，却是往背对着他们的方向跑。

方齐光皱了皱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上那人，秦莞青一时间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是反映过来的时候，方齐光已经押着那人过来了。

是个女人，桃红衣服的，不知是因为害怕或愤怒浑身瑟瑟发抖的女人。这种桃红的衣服，是才女大会的下等侍女的标配。

秦莞青看着她的脸，一怔：“红缨？”又马上自我否定：“不，你不是红缨。”红缨不会有如此恶狠狠的眼神，她更善于把自己的真实心里藏起来。

那女子冷笑道：“我当然不是红缨。既然被你们捉住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谁派你来的？”秦莞青皱皱眉。那女子别过脸，高傲地仰着头：“没有人派我来，我只是单纯的恨你们秦家罢了。”

秦莞青倒是笑了，“哦？为何恨，说来听听，我也恨秦家。”那人打量了一下她：“你？算了吧，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准王妃，我们这等奴婢，比不起！”

秦莞青的声音淡淡的：“那你怕是不在秦府做事吧，根本不知道我这秦府二小姐的空架子有多难做。”那人有些嫌恶地看了看秦莞青，似乎是不信她的话。

秦莞青倒是也不多做解释，只是看着她：“那你说你为何这样，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那人似乎是个急性子，而且脑子也不是多好使的：“帮，那就不必了，你只要死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不过告诉你又何妨。”

她顿了顿：“红缨是我妹妹。她在你们秦府死了，红缨寄信说，秦府主母会给我们家十两黄金，可是实际上呢。我妹妹死了以后，你们秦府的人把我们家都抄了一遍，把我哥哥的腿也打折了，我能如何不很你们秦家人！”

秦莞青倒是抓住了重点：“你说，十两黄金是秦家主母许的？”

那人倒是哼了一声：“没错，红缨白纸黑字的写着的！”秦莞青皱皱眉：“你上过学？”那人答道：“我们家原本也算得上是富庶。”

秦莞青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傲然：“红梅。”

秦莞青接到：“你想不想看高丽贤垮台？”

那人一愣，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那不是你母亲吗？”秦莞青的声音里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怨念：“她害死我母亲。”

红梅低头不语，似乎是在考量着她的话。

方齐光皱了皱眉：“有人往这边来了，我们出来的太久，恐怕有些不妥。”方齐光唤道：“影二。”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声音冷清地跪在他的面前：“在。”

“把木牌给她。”方齐光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傲然。

那人从腰间解下一块木牌，递给了红梅。方齐光声音冷清：“你拿着木牌去安平王府。”红梅摩挲了手里的木牌，还有些不太相信：“你们真要帮我？”

“王爷！准王妃！”远处太监尖细的呼唤声表示着来寻找的人将近了。

“你先走吧！”秦莞青催促道。“只需记住，帮你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那人便奋力地跑了。

秦莞青浑身湿透了，刚才还不觉，一阵风吹过来，她打了一个湿淋淋的喷嚏。安平王眼中尽是心疼，看向那还跪在地上的暗卫：“去，随便找哪个姑娘的衣服拿过来。”暗卫影子一闪不见了。

那小太监终于看见了这两位湿漉漉的主子了，上期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诶呀，王爷，准王妃，你们可让奴才一顿好找！”可是那安平王见到他下的第一个命令却让他愕然了：“把衣服脱了！”

那小太监看了看王爷，又看了看王妃，手颤颤巍巍的解开了腰带，脱下了外衣。他的手又按到了中衣的带子上，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解开。

那王爷却是带了几分嫌恶：“行了，不用脱了！”便拿过他的衣服给自己披上了。那小太监颤颤巍巍的，吸了吸鼻子：“哦。”

“你去跟秦左相说一声，准王妃身体不适，我们先回府了，至于落水的事情，不许说出去。”方齐光的声音里透着威严。

秦莞青看着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心中感叹，这安平王果然是最会对别人摆谱了。在马车里，秦莞青披着暗卫找来的衣服，可是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安平王柔声哄着她，说别着凉了，秦莞青不知怎么的就被那人稀里糊涂地哄到了怀里了。

他身子也湿淋淋的，但到底是暖和和的，秦莞青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感觉到了一丝困意。安平王看着怀里那睡眼朦胧的人，她的小脸红红的，鬓发贴在额角。在那披着的大红衣服下，是一片雪白的脖子和……湿透的布料下若隐若现的两只兔子。

安平王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