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兰牙打破了她的梦，也打破了这里的纯洁和美好。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么美的雪人是怎么堆出来的吗？”兰牙的笑看起来也似这冰晶世界一样美。他说话间将双手放在那雪人之上，注入一股真力。雪人快速融化，渐渐的素楝发现不对，那冰雪之下出现黑黑的一团，竟然，

是人的头发！

素楝受到了惊吓，她慌乱地往后退，一下子滑倒在地。而面前的雪人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变成了一个“血人”，而掩盖在白色的冰雪之下的“血人”是拼凑而成的。那是个成年男人的头，很显然已经死了。他脸上干涸的血块在兰牙疯狂注入的热量之下开始融化，滴在他那未曾闭上的眼里，他的表情平静而又恐惧。他的身子和胳膊显然不是自己的，看起来更像是别人的残肢。尤其是那双脚，能看出来它的主人还是个孩子……那血色在这冰室的白色中格外显眼，渐渐弥漫的血腥味让素楝忍不住开始呕吐，可是因为这几日就只喝过几口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兰牙终于停手，他蹲下来，看着素楝。素楝却再不敢看他，她以为他是阎王，他是魔鬼，可是阎王按契拿命，魔鬼有怨报怨。而眼前的这人，她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哎呀，都怪我，吓着你了，看你，胆子这么小，”他说着要用那沾着血的手去摸素楝的脸，素楝不住的往后躲。兰牙那纤长的手指在离她脸颊三寸之处停住了，他改变了主意，将手指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像是沙漠渴极的人牛饮甘露，像是饿极的婴儿吮吸母乳，他将自己的手指上的血一根根嗦了个干净。

素楝开始干呕。

“难道你不喜欢这儿吗？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兰牙双手锁住素楝的肩膀，“你看看，看看你的朋友，看看他们，他们都很喜欢，你，竟然不喜欢？”大熊看着眼前的一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些跟来的侍卫，眼中有种看热闹的欣喜。

兰牙似乎又一次失去了理智，他猛地将素楝拉起，拖到那个冰房子前，素楝看见里面有三颗人头，似乎是一家三口，“你看，多好，我让他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难道不好吗？”

“你看，这里不好吗？”他拖着素楝来到一颗冰晶牡丹旁边，这花晶莹剔透还带着淡淡的粉色。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冰花中竟然有个人，他的手从一个不易见的角度伸出来，手腕上似乎在滴血，一滴一滴刚好落在一条边沟里。而那手腕的正上方似有热流在不住往下滴，正好落在他的伤口上，所以他的血不会凝固，直至流干身上所有的血，他也不会死。

那牡丹、栀子、曼陀罗、茉莉、兰花无一不是这样，匠人以最强的雕工将人掩藏在里面，兰牙则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不被冻死，而是像猫逗老鼠一样慢慢折磨。

这里不是什么乐园，这里是兰牙的藏尸之地。而这里的确是极乐世界，人死后不都要到那里么？

到最后，素楝已经完全麻木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还是个噩梦。她要睡过去，睡过去……她全身发软，再没有力气。她忽然觉得心口、身上有无数之手，似利爪一样在不断地抓她。她挣开兰牙的手，使劲抓自己的衣领、脖子……她难以呼吸，也不想呼吸这里弥漫这血腥的空气。

而兰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漫步徜徉，在这个他打造的世界旋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素楝再次醒来之时，她又回到了最初的笼子。笼子外站着芸香，看到她醒来十分雀跃。芸香看着这样的素楝，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有多感激将她救出的三公子，就有多想救出眼前的女子。她是见过素楝的，在万蜃楼。那时她明艳而活泼，自由而快乐，过着芸香羡慕而向往的生活。那时，她从未想过眼前欢快明丽的女子会有经历这样的事。

她经历过，所以她明白那种绝望。

她有些惭愧，自己就走开那么一会儿，素楝就被那兰牙带到下面去了。下面一层到底有什么，她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了解这秦狱的第一层已经让她此生难忘了，如果能不知道，她宁愿选择不知道。

她看着眼前勉强对自己笑的素楝，情不自禁过去拉了拉她的手。

“小姐，你再等等，三公子已经回来了，会很快过来看你的。”芸香安慰着面前虚弱的女子。

“张爷爷，大熊，阿，阿婆。”素楝断断续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芸香拉着她的手，她没听清素楝的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安慰，“都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素楝看着芸香，突然咧嘴笑了，如初见之时，“珠珠，珠珠，是你吗？是你吗？”她伸出双手，捧住芸香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断叫着“珠珠”，芸香一头雾水，心想小姐莫非是经受不住折磨，疯了？

那可坏了。

正当芸香不知所措时，耳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芸香回头，是三公子！

他可算来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华璎今日为了喜庆，换上了一件紫色衣服。才刚将伏夷殿下接来，可是婚礼却出现了纰漏。他忙着应急，安排好一切，这才有空过来。他看了看素楝，才几天不见，她瘦了一圈。脸上、手上身上可见的部分全是伤痕，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脏脏的，眼神呆呆的，这哪里还是自己见过的那个素楝！

他回头看了看芸香，芸香知他意思，忙道，“都是兰牙，上次多亏绿盈姑娘，这次，我刚好不在，他带小姐去了下边。”芸香的声音越来越小。

华璎并未发怒，他了解兰牙，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何况是芸香，所以自己才拜托绿盈。只是，这小子趁着大哥婚礼众人无暇看顾，竟做这样的事……

虽说他掌管饕餮山，可是秦狱他总是很不得力，大哥和辛玥儿也一直未曾放权。所以他不好将素楝放出来，何况这样做也太扎眼。可是如今看来，还不如将她直接带回浸勤阁，谅他们也不敢上门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