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城主耳边像是听到了那饥饿的吞咽口水的声音，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城墙上其他的人也是手上的刀剑不自觉的握得更紧，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慌张在心底里盘旋而来，毫无征兆，像是人最本能的一种对未知的东西的恐惧。

紧张感令所有人的耳边屏去了那些嘶吼的杂音，耳边好像什么东西的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浓稠的黑雾中，防御着、恐惧着、勉强对峙着。

只是不肖片刻，那些浓雾便缓缓散去。

城墙上的人以为会看到的场面极其血腥，可是没有，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人去楼空的景象，偶尔有一两个倒在地上的不知死活，并只有那依然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篝火，火光映照像那一堆堆，苍梧城士兵的尸体也已经不见了，下方更无一个活人。

“城主，咱们要不要打开城门过去看看？”一个小兵满头冷汗，脸上苍白的跑过来请示，副城主摇摇头，拳头握的死紧，手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剑柄：“情况不明，不得贸然出击，你们守在城中。”

可他下一刻却对另外几个小将说：“我要出城门去看一看，你们帮我打开一条缝，放我一人出去便可，迅速关上城门。”

“副城主，我陪你去。”

“副城主你一人去太危险，成中已无其他做主的人，您不能再出事。”

副城主沉吟着点点头：“你们四人陪我去，其他人好好守着，哪怕我死在城外也不许开门。”

留守城内的小将们面带犹豫，却也应了下来。城门迅速开了条缝，五匹马先后从城门出去，副城主带头在前头。

五人先来到那篝火燃烧之处逡巡，发现几个倒在地上的尸体，模样惨不忍睹，桌上的菜品倒是还如同野人们畅饮那般摆放着，酒壶歪了，仍有酒水噼里啪啦往地上滴着。

“走。”

副城主上了马，试探着带着其余四人绕着苍梧城骑行了一圈，所有的野人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余留一些尸体。

几个小将脸上浮现莫名其妙，相互看了看。副城主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知道，更强大的敌人来了。

野人王手上拿着大刀一路骑行，身上已经被那些东西抓得破破烂烂，他来不及细看，也忽略了那些痛之骨髓的疼痛，只骑着自己的马一路狂奔。他要回村寨，要在死之前看一看他的家乡，那片他护佑着的土地，那条他从小在里头游泳的河流。

身后跟着他的东西越发多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去看，他生怕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冷然的盯着他，不想知道身上的伤口究竟是哪个手下抓的，不想知道腿上那一口是哪个手下咬的，他只一个劲儿的逃命，奔走，而那些东西便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跟着他，甩不掉，藏不了。

“寨子啊，我的寨子。”

野人王感觉自己胯下的马也有些不对劲，无所谓了，只要还能跑，管它会不会将自己甩下来。他只一想到这里，便真的被甩了下来，摔得不轻，他仍咬着牙往前爬着。眼看那半山腰的村寨，已经能够收入眼中，那莹莹的灯火，像是能够宽慰他痛不欲生的伤口。

他心里惊呼出一口气，究竟还是辜负了兄弟们的期望。

听到此时他不禁回了头，看一眼他的兄弟们，近在咫尺是古和采那张熟悉都不能再熟悉的脸。

这孩子从小跟着他，大哥前大哥后的叫着，他们都是无爹无娘的孩子，靠吃百家饭长大，转眼到这般年岁，他连个娘们也没有，兄弟们时常取笑他。

他们是最好的兄弟，最有默契的上下级。他们情同手足，方才还壮志雄心的想要攻进冰魄国，当这天下之主，主宰在各个贵族之上，自己心里贵族享受奉承俸禄进贡。

可是啊，一切都在那团黑雾来临之后作了古。

野人王看见那漆黑的闪着冷光的指爪直直的朝他面门抓来，他等待着天灵盖的那一阵刺痛。他瞧见过，他的兄弟便是一个个这样被割去了生命。

“来吧。”

野人王有一瞬间几乎有些期待那股子疼痛的来临，可是心里那股子强烈的不甘催促着他，他闭了眼睛，在那指爪落在自己命门上的前一刻，一刀将那只胳膊劈砍下来，那胳膊带着修长的指甲在地上翻了翻，拇尖锐的指甲朝上，不再动弹。

野人王抖着浑身的伤口，甩掉无数滴血之后一个翻身，从地上险险爬了起来。他眼眸中爆射出不愿屈服的光，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张张曾经熟悉的脸，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沉声说：“兄弟们，可别怪大哥，你们走的早，大哥来替你们送葬。”

说着他一刀刀，将那些带着熟悉面孔的人的脖子割掉，一刀一个，头应声落地，奇异的是并没有一丝鲜血迸溅而出。

“兄弟们，走好——”

野人王嘶吼着，仍是一刀一个，那些被他砍掉脑袋的身体竟不倒地，除了动作迟钝以外，仍然往他这处赶来，只如同那蒙眼的瞎子，一时不知他在哪里。

那一个个落在地上的脑袋，却如皮球一般蹦来蹦去，逮着机会张口就咬，硬是撕下来他好几块肉，疼的野人王挥刀将那些东西砍碎，仍是一丝鲜血也无，空空荡荡，好如一个容器一般，里头蠕动着一团漆黑的类似于虫子的东西。

野人王将那些虫子一刀刀砍得稀碎，连同那个如瞎子一般乱晃的身体都倒下不动了，这下他明白这些东西都弱点了。

手中的刀好似不知疲倦一般挥来挥去，刀刀劈砍中他记忆中那团东西生长的地方，很快，一个个曾经熟悉的人在他的刀下倒了下去，而野人王手提一把大宽刀，也几乎站立不住，他看了一圈四周，又嘿嘿的笑起来。

“真他娘多。”

他也终于力竭倒地，再也举不起那把有专门工匠为他打造的，重达十八斤的大宽刀。

周遭的那些东西似乎都扑到前来，他似乎能感受到那利爪抓碎他喉咙的疼痛。

“死在自己兄弟的手里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