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纯在身后咯咯地笑着，这几人狼狈逃窜的身影好似他们海中的刺龟，这种动物每每遇到敌人，便会硬捍而上，每每又被打得落花流水，四脚朝天的拨着水快速逃命。

她有一阵无聊，每日便蹲在刺龟的窝边儿，看戏般瞧着它去招惹一切敌人，又被一切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这是她自己的乐趣，也是她最喜欢待着的地方。海水是无比的清凉，鱼尾在海水中搅动的感觉十分美妙，好受，感觉无比欢喜。

渊纯目光不善的瞧着宁轻山，他被一圈暗器包围，却又完好的躺在那里，她心中乱想：“陆地上的人真是可恶，我想回海里。”想着便粗暴地拎着宁轻山的后领行至山洞深处，渊纯随手一扔，宁轻山落在地上的时候硌到了一块细小的石头，痛到他几乎喘不过气，渊纯一个眼神也不给他，扭头就往洞外走，不知隐身在何处。

宁轻山缓了许久，呼吸稍稍均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饮梦城。

雪地上落满了枯黄的松针，微风裹带着松柏的清香路过清扫得干净的石子路，绕过厚厚的毛毡帘子，钻进一处偏僻的小木屋内，掀起炉内缓缓烧着的火。火焰被吹的旺了一些，越发另坐在炉火上的乌铁茶壶扑腾的厉害，薄纱般的水蒸气左右摇摆，末了又被风裹带着迅速消失。

一只手捏着宣布将茶壶拎走，行至窗前，将两只矮胖茶杯添满茶水，又将茶壶底下放了块竹片，茶壶置于上头。

柳皆一坐在连雾的身边，又往边上挪了挪，保持了半分距离，略粗的手指从绣布上捏起绣花针，动作生疏，又含着半分的不知所措和微微发抖，左右犹豫，还是不知如何落针。

他偷眼瞧着连雾那方，她手上的绣花针好似枝头上的鸟儿般飞来跳去，几下便在那如同雪地般白净的绸缎上描出一朵初绽的花儿。柳皆一定了定心神，回到自己手上一针戳下去，又笨拙的从另一个地方戳回来，拉起丝线，一个没注意，线头便从针孔中脱了出去。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去穿针，女子清脆悦耳的笑声流进他的心里，他突然一丝慌乱也无，呆呆的转过头去，瞧着连雾那沁甜的梨涡，不自觉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来。

“哎呀笨死啦，不是这样的。”

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含着半分取笑，水灵的眼眸从他身上收走，又低眸瞧着自己手下那栩栩如生的蝶恋花。绣花针在她的手上快如疾风，看不清轻描了几针，那蝴蝶的翅膀便已生了出来，好似轻轻抖动，即将从这丝布上飞走。

柳皆一忙不迭伸手去捉，一手摸在那布上，又被自下而上的绣花针戳中手指，他迅速抽回手指，才知看得入了迷。

“哎呀，你傻啦？”连雾抽出自己的锦帕按在柳皆一滴血的手指上，靠的很近，女子修长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他记得她每回给他白眼时眼尾都会上挑，好看的紧。

连雾水灵的眼睛瞪着正呆呆瞧着她的柳皆一，羞赧之气刮来，她松了手，那条吸着柳皆一几滴鲜血的锦帕溜溜的往下落，柳皆一这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捞，险险的在锦帕掉地之前捞了回来，重新裹在自己仍流血的手指上，面红耳赤。

两人间突然就不说话，气氛难得的煮着浓稠的蜜糖，熏的人几欲陶醉。

连雾端起茶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目光溜溜的在简陋的屋子里扫来扫去。这小内间就柳皆一一个人住，他的师傅住在隔壁，二人一个锅灶用膳。每逢傍晚便去街上支起小摊子做起自己的营生。

手指不怎么流血，柳皆一盯了会儿那吸着自己鲜血的锦帕，便将锦帕揣进自己怀里，连雾瞪着眼睛瞧着他：“还给我。”

柳皆一憨厚一笑，不是觉得挠着脑袋：“洗干净了再给你，不要怕，我不会赖账的。”

“谁怕了？”连雾嘀咕：“那你可要给我洗的干净一些。”

柳皆一黑黑的笑着：“好，洗不干净，我陪你一条新的。”

“这个是我亲自绣的，新的哪有我的好看。”

“没你好看。”

连雾鼓的腮帮子，又瞪了柳皆一一眼。她将杯里的茶水喝完，搓了搓手，又拿起自己的丝布一针一线快速的绣起来，柳皆一没喝完两杯茶，另一朵花也已在雪白的丝布上含苞待放，远远瞧着，鼻尖都沁着香气。他似乎能够明白那只轻灵的蝴蝶为何如此迷恋这朵花。

“绣完了，你可以那给那个老婆婆，让她换一些银钱，免得又在大街巷口的拾烂菜叶子，实在碍眼的很。时日不早，我该回了。”

柳皆一知道她嘴硬的很，便将她的绣品收了下来，见她起身要走，开口阻拦，示意连雾等一等，他转身进了另一间，在里头一阵倒腾，找出那张花了，点儿心思才寻得的有些特殊花样的纸，装了几块自己亲手做的核桃糕包好，这才匆匆出来，将点心塞到连雾手里。

“拿着，饿了的时候就吃。”柳皆一突然露出一个极其羞涩的笑来，抿了抿唇，眸子里星星点点：“上回瞧着你盯着那核桃糕许久，便自作主张准备了。我的手艺不好，你若喜欢就吃掉，不喜欢就丢掉。”

连雾手里端着那清香扑鼻的核桃糕，心里泛起了一股子厌恶感，她极力压下自己想要皱起的眉毛，撅着小嘴儿嘀咕了一声，柳皆一没有听到，她也不打算重复，一把核桃糕揣进怀里，掂着小碎步从小木屋里溜达出来，三两步便跑没了影。

柳皆一在门口瞧了许久，直到他的师傅催促他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摊儿，他才回过神来，一溜烟跑进屋内帮手准备晚上的皮影戏。

连雾离开这里，转了几个弯儿，确定柳皆一瞧不见自己的时候，偷偷拿出那核桃糕，展开那描着特殊花纹的纸，瞧由模子压出的精美花纹的几块核桃糕，一股子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令她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