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伯怀一直记得君少卿为他引荐李雁儒的目的，他关心了几个问题。

“御史大人是广门人？”

李雁儒应道：“正是。”

“广门距离朝歌路程甚远，御史大人怎想到来京做官？”李雁儒在当地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问题，广门距离朝歌着实太远，长途跋涉到这里很是艰难，而且不能回家，一般人只想在当地求个一官半职便算了，除非心有大志的人才会不远万里入京，而且伯怀没有听说李雁儒有什么大的背景。

朝歌现在这风气，没点背景的人谁能一路做到御史去？更别想往上爬得有多难了，帝幽握权，不经历他那一遭，官途坎坷。

何况这李雁儒还得罪了帝幽及其部下。

“在广门我再怎么也只能照顾那么一方的人，京城则不同，御史的官位可以让小生督察许多人。”

李雁儒不卑不亢。

伯怀停步了，他转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李雁儒，“御史的口气，倒是不小。”

李雁儒没说话。

“心也不小。”伯怀扯唇，“最起码这些年过去了，我还没听过一个说是想要照顾天下人的官员。”

李雁儒颇为震惊的抬头，这就是当今太傅，他还没有说什么，就被太傅给洞察了心中所想。

君少卿丝毫不惊讶，李雁儒只能认为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太傅毒辣的眼睛真真是和君少卿一模一样，让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暴露在人前。

“伯怀先生是我的恩师。”看他迷茫，君少卿轻声提醒了一句。

恩师？李雁儒手一紧，难怪他觉得这人虽老却格外的明人心，原来是君少卿的老师，这便不奇怪了。

“少卿要把你引荐给我，我想定不会是一个俗辈，果然，御史大人让人眼前一亮。”几句话而已，伯怀就能将李雁儒读个透彻。

李雁儒诚惶诚恐，向君少卿拜谢，天知道，他最想结识的，就是这位太傅伯怀了！

李雁儒听过伯怀的声名，知其是一个聪睿的长辈，曾为北冀礼法贡献良多，他的政法在北冀也得到了很大的发挥，当今的律法，礼法，刑法，等等，都曾有伯怀先生的亲手杜撰。

“大人不是有对律法的更改之心吗？择日不如撞日，少卿做个中间人，大人和老师便趁今日商讨一番其中利弊可好？”

君少卿提议。

李雁儒犹豫着，看向君少卿，对方的眼睛里投出一种肯定，不知太傅看没看到，李雁儒赶忙道：“是，对，公子提醒我了……雁儒这便回去取册子来，请太傅等小生。”万没想到今日能被牵上这条线，李雁儒什么准备都没有，虽然他也打算来日便去拜访太傅，只是听闻太傅性子冷淡，拒人千里，他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君少卿对他点头，李雁儒转步飞快的回府去了。

“你和他认识吧？”李雁儒前脚刚走，伯怀就眯着眼睛问了这么一句。

君少卿茫然道：“老师说什么？”

“你和御史，是朋友？”伯怀挑眉，犀利的问。

“啊……”君少卿修长的手指一点脑袋，不看太傅，抬头望天。

“还装。”伯怀斥他。

“好吧……”君少卿无辜的说：“确实……是。”

“你这小子！”伯怀上去就要拍他脑袋，君少卿根本不躲，被太傅打了个正着。

不过伯怀年纪大了，也不是弄武的人，加上他也没真打，这一掌不痛不痒的，君少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少年颇为俊逸，惹眼极了，“老师，学生不是有意瞒您的。”

伯怀先生利眸凝视他，“臭小子，越来越会耍手段了。”

君少卿笑道：“老师，您最不喜欢走歪路的官员，学生只能出此下策。”

太傅性子冷淡就是因为他曾将拜客通通关在了门外，让想来结识他的人都吃了个闭门羹，时间久了，人就传言太傅难结交，性子冷，不交友，不待人，风评不是很好，只不过伯怀和君瑾同名，大家不敢太过讨论，只是偶尔提一提。

“我不喜欢走歪路是因为那些官员心里不想好，总想着走我这一趟后门，你能一样吗？”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他的秉性，伯怀再清楚不过。

“还是因为老师得皇上心意，官员想去拜访结交情理之中。”

“什么情理之中！为官就不能乱走路，结交我没话，走后门就给我滚的远远的。”伯怀这一点和李雁儒真是像极了，两人一定能合得来，君少卿想。

伯怀白他一眼，“你和御史什么时候认识的？”

君少卿不瞒他，“很久了，他刚到朝歌学生和他在一家客栈相识的。”

“我就知道，方才我还在想，能对上帝幽安然无恙还越做越大的官不多了，这个御史什么本事能在帝幽手底下辗转还能无事，想来不是单打独斗，定是你出手了。”能对抗帝幽的没有几个人，朝廷上除了他和君瑾，其他都是畏惧帝幽的鼠辈，这么想来，只有自己亲手教出来的这个学生能玩转帝幽在棋盘上了。

不是伯怀自谦，而是君少卿本就耀眼，他第一次带他时就被这个孩童给震惊了，君少卿十分聪明，思想敏捷，刚学会棋就能与他厮杀，刚学会剑就能与一个卫兵过上两招，学习本领非常强悍，能文擅武，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

也只有他的拥护下才能让李雁儒安然无恙至今。

“这其实就是学生想求老师的事。”君少卿颇为担心的说。

伯怀见他神色严肃，也不和他贫了，“怎么了？”

君少卿道：“老师，学生要离京了，京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李兄。”

伯怀拧眉。

“老师，能对抗丞相势力的，朝上只有老师，所以学生想求老师，在学生远离的日子里，能对李兄多加照看。”

“你和他似很要好？”

“老师，他是朝廷的未来。”

“什么？”

伯怀好像没听清。

君少卿抬眸，肯定的说：“老师，您心中没有实现的抱负，李雁儒，可以。”

伯怀噤声了。

他的抱负……那个被皇帝扼杀在腹中的志向。

“丞相势大，唯有老师能对抗一番，朝上李兄虽然得圣心，但难免会对上丞相吃力，学生希望老师能助李兄一臂之力，学生也相信老师和李兄是一路人，请相信学生，老师不会后悔认识此人。”就像他一样，不曾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