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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水闸的地方，被猛水淹了的庄稼和民宅都十分惨烈，虽然太阳光已经吸收掉大部分的积水，可沣河的水量多，又是冲了两天两夜，沿着水闸的地方在襄县积出一片片的水沟里，潮湿的土地让人的鞋子变得泥泞不堪。

还有人守在这里，他们狼狈不堪，窝在泥土里，长发缠绕在脸上，一张张惨白的脸犹如鬼魅，眼睛无神，茫然的看着冲塌的水域中的浮木，那是他们的家。

“赶紧的都起来滚了！御史大人来视察，都别碍事！滚！”襄县的官兵手里一根长长的绳子，对着泥土里狼狈的人群挥，绳子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才缓慢的起身，犹如走尸，晃着身影被人推阻着走了。

“住手！”李雁儒看不过去，这种官压人权的事他经历的太多了，命令着：“不准打人，都给我停手！”

朝廷上面来的人这些襄县的小兵可得罪不得，一个个都收了手，走过来向李雁儒跪着，“小的知错！”

君少卿没有出声，他看着游离着神智的一群人。

李雁儒问：“他们为何在此？”

官兵看了眼被打的人，老实交代，“回大人，这些都是被大水冲了家的人，有的人没躲过，死在了水患中，他们就在此地坚守不离，若不是大人今日到此，知县是不会管他们的。”

冻死饿死或是怎样都与他们无关，小兵们也不想找茬，这不是怕得罪了朝廷命官？一个个的都争相谄媚，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御史最厌恶这样的行为。

李雁儒不忍心去看这些涣散着目光的人，心被人扯着的疼，他做了这御史，还是不能杜绝这样的恶性事件，在水患发生时，当地的知县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怀这些受害的百姓，反而恃强凌弱，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这让李雁儒痛心疾首。

“下去！”李雁儒咬牙，瞥过脸去，实在不敢看这样惨烈的场景。

“李戈。”

“大人。”李戈上前来，听着御史的吩咐，“去附近找个客栈，先将这些人都安排下去，给他们吃好穿好，他们是失了家和亲人的人，这事一定要小心处理，你能明白吗？”

“属下明白。”李戈了解，招呼一声这儿的兵，“都跟我过来。”

李戈去组织这些人的吃住问题，他知道御史的顾忌，这些人都是失了亲人，受了水患破害，遭受过重大打击的百姓，他必须小心处理好此事，不能寒了人心。

“这些人并不好安排，他们的情绪很低沉，一时无法缓和下来。”君少卿看着游离神智的受害者，一点动静就会让这些崩溃的人爆发。

李雁儒应声，“是，我自然知道，只能先安排他们的住行问题，其他的，先延后吧。”没有办法，这样的水患造成的灾害实在恐怖，他们没有能力尽快的给这些人桑田和家。

朝廷拨款未下，材料缺失，工匠未至，谁能重建襄县？

“最大的问题不是住宿，而是桑田。”君少卿看着一片水域，“淹了桑田，襄县无法产粮，前方将士的伙食供给便会产生很大问题。”

做为产粮重地的襄县，桑田被淹，这一下，可真是对北冀的重大打击。

说到这，李雁儒想起来了，“将军那里……”

君少卿叹了一口气，“正是接到了父亲的来信，我才知晓军粮出了问题，朝廷已经两个月没有向黎城发粮，前方将士与南召对垒，襄县这场天灾人祸，来的太突然。”

“天杀的陈楠！”李雁儒握紧拳头，恨不得提剑杀了这襄县县令。

君少卿沉了眼睛，“并非他一人所为，这样的杀头大罪，他一人扛不下来。”

“还有别人？”

君少卿抿唇，未语。

李雁儒以为他不知晓，便垂眸下去，暗自气愤。

“最让人寒心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君少卿伤感道：“血战沙场的将士拼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家国，被保护的人却想着断将士后路，到底将士保护了谁？他们又算计了谁？得了怎样的利益？”

断将士粮草，朝廷之上的利益纠葛，已经大过了家国的利益，有人想害他父亲，那父亲在前方的拼搏又算什么？

一个国家的悲哀就在这里，或许，这就是父亲想要他看到，想要告诉他的吧。

北冀的朝廷乌烟瘴气，算计居多，父亲关他多年，可是怕他染了这样的俗气？有时君少卿自己也不明白，君家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世人，君家的儿郎一代代毕恭毕敬，尽职尽责，却永远不能使北冀真正的强盛。

“愚昧的人实则在损害自己的利益。”李雁儒看君少卿眼中颇多低沉，他站在他面前，诚恳道：“在与愚昧的人对弈之中，我们不能输。公子，错的是人，我们总不能因为错的人而对这个国失望，从我们生为北冀子民的那

一刻，就已经背上了自己的使命，让正确的人，真正有情有义的能者成为北冀的新血液，让他们能够发挥自己的本领，让北冀变得更好，更完善，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强盛，这不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吗？”

他们希望，北冀强盛，他们希望，百姓安泰，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并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他们因为这样的目标，而结识，而相知，相互扶持，这就是知己，这就是君少卿和李雁儒，这就是北冀新血液的流动。

君少卿低眸笑了一下，再抬头，眼中一片澄明，“李兄说的对，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不该因为错的人而对北冀失望。”

“是啊。”李雁儒跟着他笑，“我一直相信会有那天。”

北冀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强大的帝王，强大的官员，强大的子民，而非一个君家。

被君家保护在剑下的北冀，总要学会长大，一个王朝的长盛，不能只靠某一个人，某一位将领，他的强大应该取决于明圣的君王，尽心的官员，和王朝之下的最朴实，最有情义的百姓。

他们，应该对自己的领袖充满信心。

算计总要沉浮，利益应当扩大，人们应该认清自己，焦躁肤浅的心需要醒来，保护北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身为北冀的人。

这一刻，君少卿觉得，自己狭隘了，壮大北冀当从壮大一个正确的队伍开始，他想，他应该有所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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