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李雁儒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兄，开闸放水，淹了自己的家乡，襄县的子民，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李雁儒语塞。

君少卿又道：“知县方才不是说，这折子上报之后没有朝廷派援兵，话里话外隐喻是上面的人扣压了折子，既然有人故意要遮掩此事，扣压上书的折子，那李兄又怎么会接到这本折子呢？”

李雁儒顿时哑口无言。

“说明不是有人扣压了折子，而是这折子本就没有上书，一直等待前日，才被李兄接收到。”

李雁儒说道：“可是那本折子的署期我看过，确实是在两个月之前了……”

“折子可以是两个月之前的，也可以是新书的日期。”

“为何要这样？”

“正是为了给自己做证明。”

“陈楠？”

君少卿道：“每个地方的水闸向来有重兵把守，百姓接近水闸尚不可能，又怎么会有人是偷偷放了水闸的呢？”

君少卿直接推翻了陈楠的说辞。

李雁儒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没理由，陈楠为什么要淹了自己的家乡？他就不怕自己跟着遭殃？”

“也许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有人让他怎么想。”君少卿说：“沣河的水放了两天两夜，刚巧控制在知县府的安全范围内，反而庄稼被淹了不少，李兄，襄县这么大，水闸是被人偷偷放了而不是被毁了，那么请细想，是什么水闸能让人两天两夜关不上？”

李雁儒幡然醒悟，这个点，他确实没注意，陈楠说的话这么多漏洞，他竟然没发现，他说的是被偷偷放了，而不是被毁了，当他说出这个，李雁儒就该发觉事情不简单了。

可是当时的他太过情急，现在想来，李雁儒盯着县府大门，拳头攥的作响。

“所以，是陈楠这个畜生做的……”

“不，还要多。”君少卿纠正他，同时唤沈焯，“沈兄，在下想请沈兄帮个忙。”

沈焯直接对他抬手，精明的人不止一个，沈焯道：“公子无需多言，在下这便去办。”

君少卿对他点头，沈焯飞身而去。

李雁儒道：“公子？”

君少卿神色严肃，“沈兄去查扣压折子的人了。”

“扣压？”李雁儒不明白，“公子不是说这折子是陈楠扣压的吗？”

为何还要向上调查？

“是他，但一定也有人接手了，查清接手的人，可以让陈楠伏罪。”君少卿有自己的想法，陈楠如果真的和他背后那人同流合污一起对付他父亲，就不必多此一举写出一本署期为两个月之前的折子，他这么做有另一层含义。

“如何伏罪？”

君少卿道：“就看到时知县和接手的人谁说的过谁了。”

李雁儒道：“那他们的目的呢？”

君少卿沉了沉声，他从发现情况后就不对劲，在与刺客搏斗就已经猜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我父亲。”

李雁儒瞪大眼睛，噤声，难怪他觉得君少卿神色不太对，对方的目的竟是大将军！

陈楠将人送出去之后，便回到书房去书了一封密信，他的夫人在给他磨墨，看他信上内容，颇为不解，“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在信上的通通是有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其中包括那位大人物的名字，夫人大惊失色，“老爷，你这是疯了？！你要做什么？”

陈楠冷喝，“给自己留退路。”

“什么？”

“那个人你看见了吧？我说好生眼熟，那他妈是御前统领李戈，皇上这么器重李雁儒，本来想找个机会做掉此人，这下难了。”弯月流佩刀，陈楠一直觉得不简单，后来才想起这是宫廷统领的佩刀，一下打翻了他所有的棋路。

“可也不至于牵扯到丞相啊。”夫人终于把信上名字给叫了出来，正是整件事的主谋，帝幽。

“你懂个屁。”陈楠嗤她，“我他妈给丞相上了几次书？帝幽给我装看不见，这下人都到襄县了，这要被查出来了，我县府的头都不够砍的。帝幽竟然敢玩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他得给自己留退路，就算死，也不能只死他一个人，他是看出来了，帝幽这是想玩死他，陈楠派了不少人到丞相府，都是有去无回，帝幽这回耍起架子了，给他杀鸡儆猴，现在想跟他装陌生人，门都没有！

朝廷要真查到了猫腻，他也得拉丞相垫背。

李雁儒是个狠角色，不好糊弄，陈楠总有不安的感觉。

他写好了信，将宣纸装进一个信封中，道：“亏我写了份两月前署期的折子递了上去，到时候就是查，他们也只能往上查，追究不到我头上。”这群人，没一个认真的官，没人会注意折子上的署期，大概知道是有关于什么的就直接往上递了，这么大事他们也耽误不得，向上呈就是，最后查下来只要他陈楠咬紧牙关说早就递过，谁也不能反驳什么。

从朝歌知县入狱之后，陈楠就明白了，这帝幽不是个善茬，他得给自己留后路，别让人玩在掌心，他做到了。

但是，他不能预料之后的事情，也不能猜到这封写满了襄县水患来龙去脉的信封能否成功传出去，还没等他来得及威胁帝幽，或者将这封保命信给传出去做保障，书房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者全身黑袍，蒙面提刀，一把弯月流耍在手中，撞开书房的门，步伐沉稳的走向他们。

弯月流……

“你是什么人？！”陈楠大叫，“来人！快来人！”

知县夫人也被吓惨了，那把弯月流佩刀已经染满了鲜血，正在向下滴，掉在书房的地面上。

“啊——”夫人大叫。

蒙面刺客转了转刀，冷笑，“陈大人，你又在做什么呢？”

“来人……快来人！”陈楠大喝，他不知，书房外的人早已经死了个干净。

“好想一睹信上内容……”刺客蒙面的唇露出一个弧度，“一定刺激的很。”

陈楠知道事情不妙，拿起信封就要吞掉，此时，刺客弯唇一笑，一把弯月流高高抬起，在书房内闪过一道凌厉的银光，再落下，跟着身体砸向地面的轰动声，书房内顿时安静无声。

知县夫人瞪大眼睛，连连退缩，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陈楠。

捡起咬在唇中的一封信，刺客不急不缓的拆开了信封，一字一句的品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眼里毫无波澜，反而发出一声不耻的嗤笑。

再抬眼，就是那靠在案牍边的知县夫人了，刺客上前，那脚步声让知县夫人牙齿直打颤，“别过来……”

他没再过来，他向来尊重一个人的遗言，站在原地，一把弯月流从他手中飞出，直直的射向案牍边女人的胸膛。

刀剑没入身体的瞬间，又将剑身染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