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晨子在山庙里面没有找到付江凡。庙祝陈伯告诉她：“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石林那一带打扫。你沿着那青砖石阶下去，就可以找到他。”

袁晨子谢过庙祝陈伯，飞快地跑下青砖石阶。在一片石林，她果然找到了付江凡。

付江凡手持一把木质扫帚，在打扫地上的落叶。周围已经扫出了几处落叶堆。夹在石缝里的叶子，他则用手一片一片地捡拾起来，放进竹筐里。

“付大哥！付大哥！”

付江凡一边清扫落叶堆，一边打趣说：“什么事让你跑得这样急，该不会是看到你最怕的蛇了吧？”

也许是真的跑得过于着急，袁晨子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栋……方栋回来了！”

付江凡突然停住手下的活。一开始听到“方栋”这个名字，他哆嗦了一下，下巴微微抖动。

“你说他回来了，真的吗？”

“千真万确！我刚才看见了！”

袁晨子告诉他，方栋就在刚才到418号找过韩奕时。

付江凡一向忧郁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像海上开出一朵不动声色的浪花。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付江凡掩饰不住喜悦，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像是要把这个好消息，与身边的树木、野花野草、屹立的石头，乃至飘浮的空气分享。等来一个人的滋味是怎样的？他曾经有多孤苦，现在就有多欢悦！

“他这次回来会待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过去的十年里，他都没有回来。”

付江凡问的关于方栋的这方面的事情，袁晨子一句都答不上来。

“抱歉，我没有问他这些！不过，到时候等你见到他，就可以自己亲口问他啦。”

当问付江凡是否什么时候和方栋见上一面时，付江凡却犹豫了，一直盯着地上看，仿佛看的不是落叶堆，而是一个落叶冢。也是这一瞬间，袁晨子不知道是不是源于她的错觉，付江凡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愁。

付江凡在一块巨石旁席地而坐。袁晨子坐到他对面。

“这里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片石林！”

袁晨子点了点头。她记得！这里和付江凡描述得一模一样。袁晨子几乎可以想象出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瞒着大人，与世无争地藏身在这片石林里，畅饮练功的画面。

“这片石林，我天天来，年年来，现在它依然和几十年前一样，几乎没有改变。反过来说，如果我一天不来，一年不来，哪怕十年不来，它可能也一样，不见得会改变什么。他的生活应该也是如此吧！”

“如果他也在等你呢？”

付江凡听到袁晨子这一句话，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他苦笑道：“怎么会！我了解他！”

袁晨子下山回到418号，恰巧孟露妍此时还在这里。孟露妍正脱下清洁手套，甩了甩，附在上面的水珠四处飞散。袁晨子感觉有一滴水溅在她的手臂上，有一丝冰凉。

“你可真会挑时间，我刚打扫完你就回来了。这样也好，省得要我下去叫你！不过，有一点需要告诉你，我没有打扫你的房间，因为那不是我该干的！”

“哦！”

“屋里头的盆栽都是你的吧？奕时向来不喜欢在屋里摆放盆栽，所以我把那些都搬到阳台了！”

“随便！”

“还有就是，我要在这里等到奕时回来！”

孟露妍本以为袁晨子至少会和她争辩几句，但她并没有。袁晨子满不在意的样子，反倒让孟露妍感到一丝挫败感。孟露妍见自己的气在袁晨子身上找不到发泄的口，便不再缠着她，免得自讨没趣。

袁晨子趴在书房的窗台上，手臂交叠垫着下巴，在想付江凡的事。她实在想不通付江凡为何不愿意见方栋一面，更想不通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今天付江凡脸上的哀愁，比以往他脸上的那种哀愁更加浓重。究竟是为什么？袁晨子明显感觉到一丝不正常，却说不出原因，任由自己沉浸在思考的事情当中。

孟露妍等了许久，仍不见韩奕时回来，便不打算继续等下去，先行离开了。至于孟露妍究竟在屋里等了多久，什么时候又离开了，袁晨子全然不知，她想好了，等韩奕时回来，便向他打探一些关于方栋的事情。

袁晨子找来一本书，想以此来打发这段无所事事的等待时间。这时，袁晨子的耳畔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她抬头看，一只蚊子横冲直撞地扑到纱窗上，拼命地拍打着翅膀，挣扎了一番没能进来，只好无奈地飞走。蚊子飞去的方向，悬挂吊盆的几株混色重瓣太阳花开得正灿烂，一只黄白花斑的蝴蝶，踮起脚尖，停在一株紫红色太阳花上，宛如一个美丽的仙子。

韩奕时回到家时，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进到书房，他才看到趴在窗台上睡着的袁晨子，心想：“她是真的有随地睡觉的癖好吗？”

在袁晨子睡着的地方，一支笔静静地躺在窗台上，半截悬在空中。风吹起，窗帘一扫而过。幸亏足够眼疾手快，钢笔掉落的瞬间及时接住，才没有掉落地板。看了看袁晨子，她似乎并没有被打扰到。韩奕时松了口气。

袁晨子此时侧着头，枕着书入睡。阳光从纱窗斜照进来，均匀地洒在她亮丽的栗色发丝和白皙的脸庞上。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随风轻轻摇曳。无论是这风，还是那阳光，都柔和得像是不忍惊扰她的梦一样。韩奕时看得入迷，这股无法言喻的舒适感，从第一次见袁晨子就已经感觉到。

韩奕时强行收回自己的目光，把钢笔放回窗台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是一支雕有橄榄枝花纹的墨绿色钢笔。这种样式很是眼熟，韩奕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花纹。然而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韩奕时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