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方栋和付江凡坐在大学城附近的一间大排档吃晚饭。自从上了大学，他们就经常这样一起吃饭。

“今天骑单车的那个女孩，是你同学吗？”付江凡问。

“哪个骑单车的女孩？喔，那个女孩啊，不是我同学，是社团认识的。为什么无缘无故提到她？”

“啊？没什么！”

付江凡低头喝汤。

方栋露出一副要打探八卦的表情。

“怎么，难道你看上她了？”

付江凡喝了一口汤，差点呛到。

“不是，怎么可能！那个女孩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要是有喜欢人，不妨告诉大哥，说不定大哥我可以帮上忙！”

付江凡知道方栋这句话是认真的，说到就一定会做到。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什么事，方栋都会帮他。

“这种追女孩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哪里用得着你来帮忙！”

“口气不小嘛！”

“她好像喜欢你，我是说骑单车那个女孩！”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你那种表情是不信吗？不是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方栋嘿嘿地笑。

“吃饭啦，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的！”

方栋和付江凡吃饭的大排档里有一群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在吃饭喝酒。常常其中不乏有人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醺醺的。开始的时候，看着是一场联谊会，随着兴致越来越高，酒味越来越重，再看那架势，则变成了一场谈判会。

方栋起身去洗手间。没多久，也许是因为一个男生的嗓门稍微大了一点，也可能是某人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反正他们看对方越来越不顺眼，脖颈青筋凸起，拍着桌子互相咒骂。最后演变成一场激烈的厮打场面。他们推搡殴打的过程中，不单把他们的桌椅掀翻，同时殃及前后左右的桌椅。坐在他们的顾客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吓到，见状纷纷躲开。

此时，付江凡放到椅子上的背包被撞掉在地板，由于拉链没拉上，东西散落一地，其中就有方栋曾送给他的那个小酒壶。付江凡连忙弯下腰去捡，小酒壶被不知情人在脚下踢来踢去。他只顾拨开人群去找，被误认为是对方的人，其中一个男生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他拳打脚踢。

方栋从洗手间回来后看到这一幕，愤怒地冲进人群，一把推开那些人，揪着打付江凡那个男生的衣领，往脸上就是重重一拳。那人想还手，但压根就不是方栋的对手。那个男生的其他兄弟想上来帮忙，但没三两下就被方栋撂倒在地。最后，没人再敢动手。方栋带着受伤的付江凡离开。

方栋把药酒倒在手掌上，往付江凡背上淤青的部分拍打。

“啊！”

付江凡疼得五官扭曲。

“你轻点！”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因为一个破酒壶，就混到那群厮打的人里面去，白白挨别人几拳！要是再让我见到那个小子，非打到他满地找牙不可！”

“有你这个武术冠军罩着我，我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而且将来有一天，你有妻子儿女了，她们需要你来保护。难道你还想让我保护不成？”

“可我不想要什么妻子！”

“开什么玩笑！男人嘛，都要成家立业。总有一天，你会有妻子儿女，我也会组建我自己的家庭！”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忽然，方栋感到震惊不已，沾满药酒的手悬在半空，直勾勾地看着同样在看着他的付江凡。

“小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付江凡鼓足勇气，坚定地说，“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你！我爱你！”

顿时，方栋双腿发软，不敢相信这时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付江凡继续说：“爸妈去世之后，我曾经一度感到自己失去了一切，认为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对这个世界留有眷恋。可直到来到凤南村庄见到你，那种感觉才逐渐消失。我们在一起经历过的事，点点滴滴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甚至有时候你欺负我，我都觉得是开心的。一开始，我不懂是为什么。可后来我懂了，那是喜欢，是爱……”

“好了，不要再说了！”

方栋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背过身，迅速走出去。

付江凡一个人失落地站在原地。他料到会是这样的，当初意识到对方栋的感情时，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反应。和方栋生活的这些年，一起练功、打篮球或者是一起做别的什么事，只要有他在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想看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瞬间。那种心里的小确幸，无法言喻。在以前从未想过未来，而现在付江凡越发期待未来。

那天，方栋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喝到烂醉。小店即将打烊，老板怎么赶他都赶不走，无奈才叫来付江凡扶他回家。方栋当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回到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付江凡醒来时，已经不见方栋的人影。

之后连续几天，方栋都是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有时甚至晚上不回来。他出去，不再叫上付江凡，也不再告诉他去哪里。付江凡知道，方栋是在刻意躲他。

一天晚上，方栋带着满身伤痕出现在付江凡的面前。付江凡问他怎么会受伤时，方栋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与你无关”，然后一声不响地躺在床上。方栋醒来时，朦胧中看见付江凡正在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搽药。方栋撑着沉重的头坐起来，把付江凡的手一把甩开。

“你的伤口需要及时上药，不然很难好！”

“走开，不要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方栋没有看付江凡此时脸上的表情，而是重新躺在床上，侧过身，闭上眼睛。

付江凡的心犹如刀绞一样痛，捡起被打掉在地板的药瓶，放到桌子上。

“我把药放在桌子上，你一会儿再自己搽！”

说完，付江凡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方栋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才睁开眼睛，握着拳头，重重地捶打床板。

第二天，方栋收拾行李，撂下一句话“我搬回学校住”，就走了。此后他再没有踏进那间房子半步。许久，他们没有再互相联系。一次偶然，付江凡在学校周边的一个小饭馆遇见方栋，当时他身边坐着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身材苗条，长发及腰，是方栋以前说过喜欢的那类型女孩。女孩体贴地往他的碗里夹菜，眼神里满是爱意。

付江凡感到全身无力，神情黯淡地走出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