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彻瞥了一眼盒子上的字号，“江南的老字号？”这家老字号他倒是认识，“无妨，恰好这府里的厨子也是江南来的，就让他试试也无妨。”

苏沐恒也不好多说，只敷衍地应了。

容彻拿了一块龙井酥递给旁边的丫鬟，丫鬟立刻拿下去给厨房的大厨送去了。

接着容彻安排几人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吃了一顿便饭，丫鬟端着一道汤品走了进来。

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新来的这个年轻将军，眉目英挺，五官俊朗，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丫鬟脸一红，正胡思乱想，突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她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补救，整个人超前扑了过去！

“啊呀！”

丫鬟惨叫一声，那边坐着的几人已经瞬间意识到不妙，连汤带水一大盆兜头罩了过来，即便身法再快，也免不了受到池鱼之殃。

而苏沐颜是背对着丫鬟坐着的，根本就看不到身后的情况，苏沐恒第一时间扑过去一下子将苏沐颜整个护在怀里！

哗啦一声响！

一大片汤汤水水从天而降，淋湿了苏沐恒一整身！

汤盆骨碌碌地滚到一边，撞到了石凳上反扣在地。

丫鬟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一看到眼前情景差点吓得晕过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容彻伸在半空的手蓦地背到了身后，“来人呐，把这丫鬟拖下去杖毙——”

苏沐恒动了一下，抬手摸了把脸，“等等！我们没事。”

容彻微微一愣，苏沐恒已经一手松开了苏沐颜，“刚才的汤一点都不烫，真的。”

不烫？可是他刚才分明是看到热气腾腾地端过来的。

容彻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一大片的水渍显然比先前丫鬟端的要多很多，再看苏沐颜。

苏沐颜虽然被苏沐恒护在怀里，但是除了头，手和其他地方都是露出来的，此刻也湿哒哒的一片。

但是她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背依旧莹白，丝毫没有被烫红的痕迹，手指的动作是……

“苏沐颜你……”

“是你做的？”苏沐恒惊呼出声。

几双眼睛全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苏沐颜莫名有些紧张，“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容彻立刻放柔了声音，“别怕，我们只是太惊讶了，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

容彻还在宽慰安抚苏沐颜，这边流炎一句安奈不住，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苏沐颜，“主人！你什么时候开启了水系天能的？”

容彻皱了一下眉，他觉得灵石和主人之间太过亲密实在不是件太好的事情，主人应该有主人的样子。

“这个吗……”苏沐颜伸出手，五指张开。

食指尖上出现了一股水流。

流炎瞬间眼睛一亮，真的是水系天能！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开来，紧接着就看到苏沐颜紧邻着食指的中指上蓦地窜出一小簇火苗！

“你！你！”流炎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系精通吗？

无名指上嗖地一下蹿过一条蓝紫色的闪电。

四系！

冰凌！

叶刀！

风卷！

尘土！

一个一个手指上都笼罩着本该属于不同八大系的天能法术，苏沐颜的一双手，简直如同乾坤在握，呼风唤雨！

“全系精通！”

饶是火舞流炎这七百多岁的老古董见过的天才不计其数，也从未见过如此逆天的天赋！

容彻和苏沐恒更是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怎么可能？”苏沐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哪怕萦绕在苏沐颜指尖上的这是一些可以代表系别的小法术，但是！双修这件事除了在雷电两系天能者身上可能出现，其他系别的还根本没有出现过！

更不要说八系全通！

这、真的是他妹妹苏沐颜？

“怎么不可能，”容彻已经笑开，黑眸放光，“血族人天生天赋过人，双修还是多修，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只不过像她这么多修的的确是很少见罢了。”

“等等！你说什么？血族？半妖？”苏沐恒突然抓到了容彻话里的一点信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容彻意外了一下，“我以为你知道……”

他不知道吗？苏沐颜不是他妹妹吗？

“我！不！知！道！”苏沐恒低吼，像是头愤怒的兽！

他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知道？难道他应该知道？他妹妹，怎么会和半妖扯上关系？

“哥哥……”久久没有出声的苏沐恒怯怯地喊了一声。

暴怒混乱的苏沐恒突然噤声。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着苏沐颜。

他一身狼狈，苏沐颜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但是她此刻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很怕他生气。

她做错了什么？

苏沐恒忽然这样问自己。

没有，颜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不过是异于常人的身份罢了，难道……因为她是半妖，就不是他妹妹了？

显然不可能，她还是他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和他关系最亲的亲人。

只是也正因为最亲，他才更担心，这个身份加诸在她身上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苏沐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我没事颜儿，我只是……有点乱。”

“沐颜，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容彻勾过苏沐恒的肩膀，“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情。”

苏沐恒浑浑噩噩地跟着走了出去。

只有流炎一个人特别兴奋，“全系精通啊主人！全系精通！你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人才了吗？不不不！你不是人才！比天才还天才啊！”

苏沐颜隔着纱布盯着自己模糊的手影看。

醒来之后她就拥有这些能力了，当时并没有觉得多惊奇，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因此也没有特意向谁说起过。

竟然是这么罕见的事情吗？

“不。”

她突然说了一个字，流炎一愣，不明所以，“什么不？有什么不读吗？”

“不是全系精通。”苏沐颜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这一瞬间流炎又觉得她突然变回了以前的她，应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怎么不是？”

“还少了一个，圣言系。”

流炎心头一骇，“主人你是不是……”突然想到了谁？

“什么？”

流炎慌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那些事情他都知道，他好怕因为那个人而让主人迁怒到自己，因为他想一直一直陪在主人身边，所以不想因为任何原因离开。

不想苏沐颜此时却忽然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咳咳！”流炎一下子被自己呛到，“没没没没有啊！”

他立刻止住自己的心思，差点忘了他和主人心意相通，他想什么，她也知道啊。

苏沐颜抿着唇没有再发问，自己起身往回走。

这些天这段路她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哪怕闭着眼睛也不会摔倒，更何况她其实还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的，所以根本不需要人搀扶。

流炎有些心慌，立刻站起来想追，还没到门口就听到苏沐颜警告，“站在那里，不准进来。”

“主人我——”流炎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却听苏沐颜说，“我换衣服，你不准进来。”

流炎果然听话地不再前进，而且还自动自发地背过了身去。

说什么没有七岁以后的记忆，行为举止像个孩子，根本就是胡扯！

这女人分明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样子啊，一点都没有变。

傍晚的时候苏沐恒过来看过苏沐颜，当时苏沐颜刚刚服了药睡下，并不知道。

苏沐恒也没有叫醒她，只是看了她一会，就走了。

他来的时候情绪比之前被容彻拉走的时候要平静得多，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事。

而他原本是想把苏沐颜带走，自己照顾的，因为苏沐颜现在的身份，他更不放心把什么意见留在外面。

但是容彻没有放行，给了很多理由，诸如这里的养伤条件比外面更好之类的，然后最后真正说服苏沐恒的，却是他那一句，“有我在，一定护她周全！”

他虽然不太喜欢恭亲王这个人，但是他知道，恭亲王一言九鼎，既然给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之后苏沐恒就离开了官员府邸，回到军营去了。

……

“报！前线来报，我军遭遇伏击，损失惨重！”

容彻正在书房办事，突然有个士兵急匆匆跑进来，一来就甩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容彻一怔，“什么？这不可能！”

不怪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这段时间自从有了血族人的加入，他们可以说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地盘一路推过了湛江，已经接连攻下了两座城池，正是势如破竹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被打得偃旗息鼓的朝廷军怎可能突然死灰复燃了起来？

“是真的！”士兵很着急，他怎么可能拿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杨元帅说是朝廷军突然改变了战术！还有……他们那边突然来了很多天能者，牵制住了我们的血族势力……”

天能者对上半妖，一对多，就算不能取胜，但是牵制是一定的，而这一牵制，整个战局都会发生变化。

倒是很会找关键下手！

“朝廷军现在是谁在坐镇？”容彻问。

“还不知道！”士兵答。

容彻豁然起身，“我亲自去会一会！备马！”

“是！”

容彻刚刚离开不久，流炎就叠好了一张纸塞进怀里，“好了！主人我们现在出发吧，找到这个你的眼睛马上就可以好了！”

“嗯。”蒙着眼睛的女子点点头，抓着流炎的手臂。

流炎细长的眼睛转了一下，“你这么出去肯定不行，容彻要你在府里养伤不让你出门呢。”但是他很心急想治好主人的眼睛啊。

那个老头已经告诉他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灵草了，还说带着主人一起去，立刻就可以治好主人了，那他当然要带着主人一起去了。

“你带我出去不就可以了？”苏沐颜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抱紧了！”

身体蓦地一腾空！

苏沐颜低呼一声，立刻抱住了流炎的脖子。

两人的身形在院子里腾挪了两下，便消失无踪。

转角处晃出一道人影，冯鬼手甚是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抱着酒葫芦找个地方喝去了。

……

前线，两军对垒，僵持不下，而且明显的是容彻这边的大军要更吃亏，他们辛辛苦苦大半个月拿下的两座城池等容彻赶到的时候已经直接丢了一座了。

临阳城的城楼上，一道身影格外显眼，容彻甫一抵达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身上。

素白的云锦衣裳，单薄羸弱的身形。

隔得很远，根本看不清脸，容彻却已经可以确定就，那个人绝对就是容锦夜！

容彻的大军被彻底赶出临阳城外，容锦夜一刻都不耽误，立刻下令紧闭城门。

手下人原本觉得站得正酣，多少天了都没打过胜仗，今天突然一下逆袭了，一个个都热血沸腾想趁胜追击，却被容锦夜毫不留情地打断，而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同样的，憋了一肚子火的容彻大军也不甘心就这么被赶出来，尤其是看到容彻亲自前来，更想争着表现一下，生怕主子觉得他们没用。

而容彻却在此时下了撤退的命令。

两边都不打了，一个撤退，一个死守。

容彻驱马走上前，抬头对上容锦夜的目光，“想不到居然是你。”

“我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十四叔见面。”容锦夜拢了拢衣襟，分明已是阳春三月，天气回暖，他却穿得和冬天一样子多，而且即便是这样，如果有人碰到他的手的话，就会发现，穿了这么多还冷得像块冰！

容彻轻笑，“没有想到？不，你应该想到的。”

如果他不能在皇兄死后得到大位，不管是谁登基称帝，他起事，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否则他也不会苦心安排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他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好了，无论如何，这个江山他要定了！

“回头吧十四叔，你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又何必苦苦相逼，你看这些被战乱所波及的百姓们，他们何其无辜？就各自偏安一隅又有何不可呢？”容锦夜目之所及的是饿殍满街，难民遍地，临阳城还有未燃尽的战火，一片狼藉，断壁残垣。

战争，不管是出于任何正义的目的，造成伤害都是无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