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絮笑了笑：“不好吧？当着你的面，打你们的人，是不是……”

明格一脸的愤怒：“打，好好的打，敢觊觎王姑娘，打死了喂鱼。”

看着明格撺掇边絮打人，叶樟一脸忧伤。

怎么自己就这么不受欢迎了吗？

除了方向用白螺做坏事，还没成功之外，就没有谁是冲着她来的。

她走到刘峻舟身边直接坐到了甲板上。

蜡染的百褶裙，铺开来，让她看着像一朵石竹花。

刘峻舟垂了垂眼皮，遮住了眼里的情绪，淡淡的开口了：“你看到了什么？”

叶樟挪了挪，从船舷那里，把脚伸了出去。

看着河水金光潋滟，偶尔有鲤鱼跳出来，喷口水，她情绪不是很好。

“其他的不好说，这个地方，真的不适合统一管理，太松散了。”叶樟的声音不大，但她身后两步远的刘峻舟还是听得到的。

船舱和船尾都热热闹闹的，除了赵少鼎，也没人注意这里。

“而且，这个地形也有问题，说易守难攻都是贬低了，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赵少鼎走了过来，听到刘峻舟的话，跟着说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好多没有人烟的地方，都是有雾气的吗？”

他的话让叶樟皱了皱眉，果然还有瘴气。

看来只能用和平的手段来结局了，打的话，除了用人命推，没有其他办法。

方黎土司还算是比较亲近朝廷的，有些朝廷的政策，虽然阴奉阳违，可也能看到有那个意思。

其他三个，就比较有领地意识了。

朝廷的政令，有时候他们听过一笑，就再也不提了。

“身份公开，敲锣打鼓？”叶樟有些迟疑。

“没有用。”刘峻舟比较冷静：“咱们这几个人就算是打着特使的名号，也起不到作用。”

是啊，他们来了，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什么问题都能答应。

他们走了，就一切休提了。

“结盟？”

“结盟是最好的法子。”赵少鼎出声了：“现在，最理想的是，兰心芝真的和明格成亲。”

“不行。”叶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刘峻舟这次是和赵少鼎站在一个立场上了。

“兰心芝是做套的，你们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无奈的看着叶樟的后脑勺。

刘峻舟叹了口气，这就是叶樟，她仿佛随时都能跟外界隔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对同伴是有多无视呢？”

叶樟感觉这个话风不对，扭头看着刘峻舟：“怎么了？”

“你就没有发现，兰心芝对明格的态度吗？”

“不是一直都那样？”若即若离中，带着一丝依赖，这不是大家商量出来的？

“兰心芝开始提要求了。”

叶樟愣了。

“提要求是什么大事吗？还值得让你两个人这么凝重？”

“对别人不是问题，对兰心芝来说，就是大问题了。”

她跟摇光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是自己在付出，不求回报。

就算最后，叶樟强制给她们成了亲，她也没有向摇光提任何要求。

那种爱，不像是感情，倒像是摇光成了她的理想，那就是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但现在，她偶尔会撒娇，会对明格提一些小小的要求，会让明格按照她的意思来改变一些行为方式。

作为一个崇尚等价交换的人来说，就算是叶樟，她也会先拿出自己的报酬，再来提自己的要求。

对于一个轻易让人看不透内心的人，兰心芝的做法，在耍手段里，夹杂了别的东西。

缓缓的转过身，叶樟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兰心芝能够和明格成亲，他那块领地就没有任何问题了，甚至我们可以帮助兰心芝统一整个苗疆。”

到时候，整个苗疆就会成为你的跳板，不管是翻过山去再西边，还是怎样，都可以放心了。

叶樟没有说话，她不确定是这俩人为了自己心里的计划，找的借口，还是兰心芝真的会喜欢明格，她都觉得不舒服。

男人们看中的，是建功立业的时机，从来不会考虑这么做，是不是让某个女人做了牺牲。

就像现在，他们语气里透漏出来的，就是不管兰心芝心里怎么想的，嫁给明格，是最好的结局。

可就现在这个情况，想要拿下苗疆，也必须从苗疆内部突破。

他们这么些人要么这次无功而返，再找合适的人过来，要么……

“还早呢，再看看吧。”

叶樟心里其实也被这两个人说的起了疑，就打算暗中再观察一下。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船舱里。

这里还有一个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呢。

实在是让人想不清楚，以叶桐的身手，怎么会晕船的？

还好再有一天，就能到达金平了。

金平是柳先知的地盘。

柳先知是个奇怪的人，甚至叶樟还准备派了一个暗卫过来了解过，可暗卫好像叛变了，要不就是死了，一直没有得到过任何消息。

柳先知不是跳大神的，他就是这个名字，据说名字还是从神山里得到的。

在月亮山和雷公山的中间，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常年山雾弥漫。

而且，这个山不管你从哪个地方上山，只要不在山里过夜，出来的地方都是同一个地方，而且，进去的人偶尔还会有些收获。

有些苗女，会不辞辛劳的赶过来，在山里过一夜。

这座山上的毒虫蛇蚁很多，而且能带出来的，都是个头比较大，毒性比较强的。

在这座山里，毒虫蛇蚁不伤人。

苗女进山之后，会把自己常用的一个养的罐子摆在地上，再滴入几滴自己的血。

到了第二天早上，罐子里一般都会有一只毒虫留着。

带回去，就是她们最趁手的武器。

柳先知年轻的时候，是不要这个名字的。

有一次在傍晚时分进了山，在山上呆了五天，才下来。

但他下来的时候，山里的雾气都升到了半山腰，甚至有隐隐约约的僧侣，在低声念着“柳先知”的名字。

宛若朝圣。

原本因为他兄弟姐妹比较多，他是没有继承权的，自从他从山下下来，他的兄弟姐妹纷纷出事了。

没有一个人死的，但出了事残疾的，误服的食物中毒疯癫的，性格大变到六亲不认的，全都暴露了出来。

等他老爹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好好的，所以他就继承了土司的职位。

当然了，这都是叶樟在金平城里听说的。

他们崇拜柳先知简直像崇拜神一样，听他们那语气，如果柳先知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这种就更难办了。

现在的柳先知，大概四十多岁，有三个老婆，七个女儿，儿子就只有一个。

金平城在柳先知的地盘里，只能算是一个小城，在这里做城主的，是他的三女儿柳青青。

明格和方向，都跟柳青青不熟，不是因为她是女的，而是因为柳青青太残暴了。

金平城按说地理位置十分的好，有山有水，物产丰富，资源多样。

可这个地方的人口，连方向所在的秀山城一半多都没有。

柳青青身边，都是不到十八岁的少男少女。

不管她是要上山，还是要下水，每次出游，总会死伤几个。

她不虐待人，她从来不亲自动手，但每年因为她死的人总是有几个。

能跑的人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了的，或者说对柳先知盲目崇拜不愿意跑的。

叶樟心说，这位姑娘，是在变相的帮助朝廷吗？

也不知道在这里推行汉人的法律制度，能不能得到老百姓的拥护。

明格他们的到来，得到了柳青青的大力欢迎。

她的行为才被柳先知训斥过，正没有借口再次劳民伤财呢。

她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邀请明格一行人前去。

虽然大家都对柳青青没有好感，可他们还是一起参加了这个活动。

不光是为了给当地领导者面子，同时也有想要看看这位颇有暴君潜力的姑娘，到底是不是长着鬼面獠牙。

等他们真的见到柳青青之后，都觉得不敢置信。

柳青青不仅没有青面獠牙，相反，长的十分漂亮。

她穿着寻常苗女的服装，小腰不盈一握，下边穿着长长的百褶裙。

露出来的皮肤，可以用肤如凝脂来形容。

眉眼弯弯，嘴角带着一丝轻笑，仿佛可爱的邻家小妹。

她十分的热情，跟每个人都打招呼，对不同的人，她的笑容也不相同，但让人感觉到十分的舒服。

叶樟用胳膊肘碰了碰刘峻舟：“没想到啊，居然是个美女。看着也不像那种残暴的姑娘啊？”

刘峻舟眼睛都没抬，盯着手里的搂火棍：“人家还能看到你就喊‘我是坏人’？”

“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你没看到人家在给你抛媚眼吗？”

“我又不瞎。”语气有点冲。

“你被驴踢了？怎么这么暴躁？”叶樟诧异的看着刘峻舟，这态度有问题啊。

刘峻舟不说话了。

柳青青捧着一杯酒，来到叶樟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不知道她的来意，叶樟和刘峻舟都没有说话，刘峻舟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叶樟好歹还用自己的目光表达了询问的意思。

“你们都是跟着明格一起过来的吗？”柳青青的声音很脆，有中清泉撞石的叮咚声。

“是的。”

“那你们都是汉人了？”

“恩。”

柳青青不说话了，抬起手里的就被，一仰脖，都给喝了下去。

这应该不是很烈的酒，叶樟甚至都没有闻到一丝酒味，反倒有一种果香。

但她不开口，叶樟也不准备说什么，他们只是在这里路过，并不打算在这里交朋友。

“汉人的地界，好玩吗？”

“还行。”

“听说汉人那里，现在是个女人在当家了是么？”

……这个很难回到啊。

当家的那个女人就在你面前呢。

叶樟和刘峻舟的心理活动十分的丰富。

柳青青看着叶樟，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完全不知道她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

叶樟正准备和刘峻舟说话，就听到场地中间一阵喧嚣。

抬眼看过去，就发现叶桐正在和人对峙。

“你这个女娃，好不晓事，撞到别个，也不道歉，好没礼貌。”

叶桐一个人，对面有三四个人。

叶桐虽然听不太懂当地的方言，但对方眼中的贪婪，她还是看到出来的。

坐在另外一边的柳青青，眼睛里带着好奇和鄙夷，并没有开口制止。

叶樟本来想站起来的，但是看到叶桐摆了摆手，她就没动了。

“你不去看看她？”

“不用，看热闹吧，这几个人今天要是有几个走着离开的，算我输。”

“我怎么觉得有暴力倾向的人，不是柳青青，而是你们姐妹呢？”

“你感觉的真准。”

两个人说着不咸不淡的废话，场子里叶桐他们已经开打了。

感觉这一路上，叶桐已经动了好几次手了。

初步猜测，她之前在侯府后院憋下的不舒心，这一段时间，应该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场子里躺了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被踢折了腿。

站着的那个，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们也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汉人女子，居然比他们的头领还要暴力。

叶桐本来想问问他，是自己把自己的腿打折还是让她动手的，又怕说官话，他们听不懂，只能叹了一口，放弃了装高手的打算，亲自去踢折了那人的腿，拍了拍手，走到了边絮身边，坐了下来。

边絮也不是善良的主，这时候拍了拍叶桐的手，站了起来，向柳青青走了过去。

“不知道柳头领是什么意思呢？是给我们下马威，还是看不惯明格少土司和我们结交？”

柳青青这个郁闷，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事儿都是那个小姑娘惹出来的，现在她们又倒打一耙，也太欺负人了。

“不管什么意思，现在我的人在地上躺着，你的人好好的，不知道你还想要怎样？”

她站了起来，身后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地上了一根钢结鞭。

柳青青挥了挥鞭子，哗啦啦一阵响，歪着头斜着眼看着边絮。

远处围观的叶樟，这时候才点点头，这才像个暴力女的样子，光看外边很有蒙蔽性。